狰狞的怪物猛烈冲撞铁笼,咚咚作响,尖细的婴儿哭泣声回荡在房间内部,不断回荡,刺激着在场人的耳膜。
所有人都看清楚怪物的模样,青灰色的鳞片,巨大的长尾,锋利弯曲的爪,看起来就像日本传说中的人鱼,但日本的人鱼是一种丑到极致的怪物,而这个怪物居然有一张姣好的人面,樱唇精致。
这种怪物有自己的名字,死侍!
“这是根据路明非提供的线索,在源氏重工下发现的东西。”
源稚生走到了铁笼的旁边,死侍也注意到了站在它身边的人类,骤然变得暴躁了起来。
死侍的利爪死死勾住了铁笼的栏杆,原本精致的樱唇忽然裂开,黑色的裂缝一直蔓延到了耳边,似乎要把它的颅骨都打开,所有人都看清楚它可怖的嘴部结构,里面是密如荆棘的利齿。
这头死侍被周围活人的气息刺激得发狂了,疯狂冲击关押它的笼子,利齿啃食栏杆,在合金打造的笼子上留下密集的牙印。
“安静!”
源稚生暴躁的一刀直接斩断了死侍勾在栏杆上的利爪,恶心的碎肉掉在地上,这头死侍的疯狂被打断,发出痛苦的哀号。
在场的人都看出来了,他们的少主此刻心情不太好。
“丸山建造所的人勘探过了,这个圈养死侍的储水箱在建筑结构上完全是和源氏重工连接在一起的。死侍池的水源来源于铁穹神殿,它使用过后的废水也会被排入铁穹神殿。”源稚生看着橘政宗。
橘政宗跪坐在房间的最中间,一身纹布的素服,套了一件黑色的羽织,他的对面就是关押死侍的铁笼,蛇歧八家其他的家主也围绕着他跪坐,每一个人都严肃而沉默。
“我们在储水箱的底部还发现了未清理的牛羊骸骨,这说明有人在定期投喂这些死侍,而且,投喂死侍的人没有在辉夜姬留下任何的痕迹。”
源稚生在短暂的暴躁之后就平静下来,只是低垂的眼帘让他显得有些疲惫。
“在整个蛇岐八家中,只有身为大家长的你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源氏重工下建立这么一个死侍饲养池,也只有才能让它悄悄运行这么多年。”
“这个死侍池名为那落伽,老爹,你在源氏重工的底部建造了一个地狱啊。”
橘政宗默然,这是一场针对他的审判会,八姓家主中除了绘梨衣之外所有人全员到齐。
主审官是源稚生,陪审团则是其他的家主。
没有人为橘政宗戴上手铐脚铐,虽然现在橘政宗被指控在偷偷圈养死侍,但审判结束之前,橘政宗仍然是蛇岐八家兢兢业业的大家长。
所以,大家还是给了他最基本的尊重。
“我想知道路明非在哪里?我现在还是很好奇,他是怎么发现这个死侍池的?”橘政宗双膝跪地,挺直腰背,眼神平静地看着源稚生。
“在我的设想中,这个死侍池应该是由你来发现的。将来有一天你接受了大家长的职务,彻底掌控蛇歧八家,就会自然会发现这个死侍池,到时候我也终于可以从这样的罪孽赎罪解脱。”
橘政宗并不慌乱,相比于罪人,他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准备切腹的武士。
源稚生看起来不太想用俯视地姿态和橘政宗说话,于是在地面上铺开一块白布,以同样的姿势跪坐在橘政宗的对面,炼金古刀蜘蛛切被他放在手旁。
“路明非现在和绘梨衣在犬山家的驻地里,这一次的审判会只会有八姓家主们出席。”
“毕竟你现在还是大家长,家族不能让本部的人看我们的笑话。”
让路明非和绘梨衣去犬山家的驻地,这是路明非和蛇歧八家对峙之后,双方妥协的结果。
一方面,犬山贺是蛇歧八家的人,由他盯着路明非蛇歧八家其他人都可以接受。
另一方面,犬山贺和昂热的关系似乎又颇为深刻,在路明非打电话询问昂热这件事情的时候,昂热以热情地语调回应,阿贺啊,那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孩子。
于是,路明非也就没了异议。
“你不把绘梨衣送回源氏重工接受治疗吗?”橘政宗微微皱眉,“她身体很虚弱,如果不及时接受治疗很肯定会出现什么意外。”
源稚生沉默足足一分钟,才重新开口。
“你现在还会担心绘梨衣的身体吗?我以为你派出死侍袭击三笠号的那一刻,我和绘梨衣就已经被你放弃了。”
“路明非不会让绘梨衣回源氏重工,或者说,他不会让绘梨衣回到靠近你的地方。路明非怀疑绘梨衣时不时都会陷入虚弱状态,也和你有关。”
听见源稚生的话,橘政宗微微一愣,最后摇了摇头无奈地叹息。
“看起来,自己真的被当作了十恶不赦的家伙啊。”
然后,橘政宗就慢慢地对视上了源稚生的眼睛。
“稚生,你也觉得是我派死侍袭击了你们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橘政宗全无蛇歧八家大家长的威严,他甚至显得有些苍老,脸上满是沟壑般的皱纹,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薄暮老人。
源稚生在橘政宗的目光下沉默了许久,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意怀疑眼前的这个老人。
当初,就是橘政宗把他从乡下带来了东京,带他见识了什么事大城市,也是橘政宗一点点教会了他什么叫做责任,把他培养成了现在的样子。
如果橘政宗的形象崩塌了,那源稚生过去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人生观也会随之被摧毁。
“老爹,现在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证据让我无法相信你,我和路明非见面的消息被泄露了,而且你又在源氏重工里圈养死侍,这一切都太巧了。”
源稚生并没有在橘政宗的目光下退缩,虽然他对橘政宗感情深厚,但他的心中也有些自己的正义。
“没关系,只要你仍然对我保有一点点信任就好。”
橘政宗露出很浅的微笑,死树皮般的皱纹挤在了一起。
“我承认,我在源氏重工下圈养了死侍,但是我并未用死侍袭击你和绘梨衣。”
“而且,我圈养死侍也是为了绘梨衣。”
·
傍晚时分,公寓的门被人打开了。
转轴咯吱作响。
风间琉璃从屋外慢慢地走了进来,他今天又换上了在猛鬼众时的深红色的和服,上面绣着妖冶的彼岸花,就像是猛鬼众的龙王大人又回来了。
路明非知道赫尔佐格可能会在这次见面中偷偷出现,所以他没有让风间琉璃跟着去见源稚生。
一来,现在风间琉璃在源稚生的心中还是“恶鬼”的形象,谁也不知道这两个人见面会发生什么意外。
二来,万一风间琉璃重新被赫尔佐格的梆子声控制了,那对路明非来说就是真正的麻烦,路明非不能给赫尔佐格送战力。
只是,风间琉璃还是偷偷地去了见面的现场,他隔着很远观察见面时的场景。
这一次,风间琉璃远远地看见自己的哥哥,看见路明非绞杀死侍群,也看见了路明非为了绘梨衣与蛇歧八家对峙。
因为风间琉璃距离隔得很远,所以在场的人都没有发现他。
算一算时间,自己那愚蠢的哥哥应该开始主持针对橘政宗的审判了吧,风间琉璃想。
源氏重工内发现了圈养死侍的地方,身为大家长的橘政宗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惩罚。
只是,这能彻底扳倒他吗?
风间琉璃站在房间里,环视一圈,真是不可思议。在过去这么久的时间里,这么小的一间公寓里居然住了三个人。
前不久,他还在这里给绘梨衣化妆。
风间琉璃的手放在了沙发上,过去很多个夜晚,他都睡在这里。
最开始的时候,习惯了猛鬼众最好待遇的他对沙发还很是不习惯,所以,每个晚上的睡眠质量都极其糟糕。
可是后来,风间琉璃又好像渐渐熟悉了睡在这张沙发上的感觉。
在这里,风间琉璃睡得比在猛鬼众还要安心一些,这是他人生中难得的轻松时光。
房间里传来一声轻叹。
“专员先生,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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