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娴等人,察觉到了江南的异常。
但却不知晓这种异常,从何而来。
——他脸上那毫无血色的表情,已经完全暴露了如今起伏不定的心境。
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物一般,难以平静。
但东娴等人,同样无法理解。
在这个已经大圆满的结局之后,还有什么是能够让超脱境的江南露出如此表情的事物。
“江南?”
“老爷?”
“兄长?”
“……”
忧虑的呼唤声响起。
但江南没有给予她们任何回应。
东娴能够感受到,江南的眼睛明明是看着她们的,但却又仿佛并不完全看着她们。
事实,的确如此。
看着如今安然无恙的亲友,江南脑海里回荡的却是那逆知未来的幻境中看到的一幕幕。
眼前活蹦乱跳的人们,在不知多久以后,会变成那副支离破碎的模样。
他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象。
“江南!”
东娴急了,一声清喝!
刹那之间,犹如平地惊雷,江南自纷乱的思绪中惊醒过来!
“到底怎么了?”东娴的声音相当急切。
“没,没什么。”江南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一刻,他也大概明白。
这五百年来,另一个自己来找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以及……为什么他死活都不愿意将来意,告诉东娴等人。
因为,倘若他看到了与江南一样的未来的话,那么他当时的心境,应当是与江南一样的。
愤怒,不甘,又无计可施。
哪怕将看到的一切都告诉其他人,只会徒增惶恐。
——毕竟,那幻境中,连威胁究竟来自于何处,都完全没有头绪,更不要说阻止与拯救了。
东娴见状,也知晓江南是不想说,轻轻点头,带着可儿等人暂时退下了。
——跟随着江南这么多年,她早就明白他的性格。
他不愿意说,一定有不愿意说的道理。
所以,她没有追问。
空荡荡的房间里,江南回过神来以后,只感觉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尽管如今的他,不应当再有这种凡人的生理反应了,但放目睹那一幕幕悲戚之景的时候,仍……无法抑制情绪的波动。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那一晚因为江南的情绪波动而导致的世界震动,仅持续了一瞬之间。
新世界的诸多生灵们,也只是吓了一跳,然后再发现没有什么后续后,就不了了之了。
只有一些心思敏感的无上大能,心头咯噔一声,隐隐察觉,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太美好的事。
但这种时候,哪怕再给他们无数胆子,他们也自然不敢亲自来询问江南的。
日升月落,光阴如水。
转眼间,又是数年过去。
这段时间,新世界繁荣依旧,蓬勃发展,无论是本土生灵还是仙土四道的茫茫苍生,都安静而平和地繁衍生息。
一切,井然有序地发展着。
只是,外人大多不知晓的是,镇西王府中,身为世界主宰的江南,已经数年未曾挪过过脚步了。
他枯坐在床榻上,就仿佛作化了一般。
而可儿等人,也在江南苏醒后,回到各自的星辰,照料他们的无数苍生去了。
——除了东娴以外,可儿等人身为新世界的先天神灵,死座下自然是生灵无数,文明无数。这些生灵,都需要她们去掌管与照料。再也不是当初新世界诞生时,那般悠闲与随意了。
卧房里,东娴看着双目紧闭的江南,沉默不语。
突然之间,她看到江南的脸色,变得无比狰狞,就仿佛在经历抹某种莫大的痛苦那样。
然后,血色尽失。
缓缓睁开眼来。
那双目中,仿佛经历了什么恐怖的噩梦,空洞无神。
然后,他盘膝而坐,静待恢复力量以后,再一次闭上双眼,神通流转!
“这已经是……数不清多少次了……江南……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东娴喃喃自语,神色痛苦。
——这里面来,自从当初江南神游星空归来以后,就一直是这般模样。
东娴认得江南的神通的气息,所以她知晓——他不停地尝试以你逆知未来的大道神通,去看什么东西。
但每一次,似乎总在关键时刻,神通中断。
然后,几乎枯竭的江南睁开眼睛,恢复力量后,再一次投身进那未知的未来中。
如此往复。
这样一来,即便江南自己不愿意说,东娴大概也能猜到。
江南变化如此之大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他用逆知未来,看到了什么“东西”。
而这个东西,想必并非那么美好。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这些年来,江南没没响起逆知未来中看到的景象,就感觉整个人浑身冰凉。
如同从前的每一次一般,他想要阻止,想要在灾难到来前将威胁扼杀在源头。
但这样做的前提,首先得是,找到灾难的源头。
或者说,搞清楚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让蓬勃发展的新世界变成了那般诡异的模样。
然而,江南已经尝试了无数次。
也强迫自己老了无数次那惨绝人寰的可怕景象。
但,都找不到任何一点儿线索。
——每一次,当那无尽黑暗之后的存在要显露真容的时候,他的逆知未来的神通就都仿佛承受不住那样,骤然崩溃。
就像是,那导致了一切的源头,凭现在的他还没有观测的资格一样。
这让江南,头皮发麻!
要知晓,如今的他是整个新世界的主人,与仙土世界意志平等位格的无上存在!
是超越一切,脱离所有规则的至高之境。
但即便这样,他也无法观测到未来那灾难的源头。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灾难的源头,比他还要强大。
时间,就在这样的纠缠中,一点一点流逝。
江南这边急得头秃,但整个新世界却还是宛如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井然运转。
这一日,新世界,祖树星海。
如今,应该发展到近乎无边无垠的新世界,大片星空仍是荒凉之地。
而存在着生灵与文明的星域,大多数当初可儿和青萝等人落脚的星空。
这庞大无垠的祖树星域,便是其中之一。
当然,它原本的名字,并非叫这个。
而是由神灵青萝青口命名的甜糕星域。
——因为那段时间,这小家伙疯狂地迷恋甜食。
只不过最后被她座下的后天神灵们尽力阻止传播了而已——这也忒丢人现眼了。
于是,青萝掌管的这一片星域,在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一个真正的名字。
后来,随着时间流逝,因为青萝的真身,一枚横亘星空的巨大巨树位于星域中央,所以久而久之,那些有能力横跨星域的文明皆这般称呼。
——祖树星域。
茫茫星空里,两道身影,正彷若流光一般划破黑暗。
这两个人,一男一女,年纪看起来皆是不大,仅二十有余。
男子俊秀,女子美丽,气质出尘,宛如谪仙一般。
——不,不应当是宛如。
从他们身上那收敛到仍能让星空都未知颤抖的可怕气息来看,他们,就是真正的仙!
仙境存在!
作为祖神青萝座下第一批诞生的先天神明,青霜与青卉自诞生就是仙境的可怕存在。
随着岁月的流逝,更是缓缓累积底蕴,比起一般仙境存在要强大得多。
这一天,二人正朝着祖树星域边境的一处荒凉星空而去。
因为就在不久前,驻守这里的边境大能曾向他们报告,监测到不属于这一方天地的气息出现。
——这里的“不属于这一方天地”,指的可不是什么不属于祖树星域,而是不属于整个新世界。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
往小了说,可能是什么流浪大能误入新世界;往大了说,那就是……入侵!
所以,青霜与青卉二人,相当重视,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跨越茫茫星空,降临那事发之地!
只见茫茫星空,一片寂静,却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所谓的“外来人”的迹象。
那名为青霜的男仙眉头一皱,一股幽幽的青绿色光芒从他身上扩散出去,一瞬之间笼罩整前星空。
青萝的神力在她的信徒手中绽放,一寸一寸地扫过每一处星空!
下一刻,青霜目光一凝,怒喝道:“找到你了!”
话音落下,他伸手一探!
刹那之间,那一只手臂竟化作黑暗而沉重树枝,向前杀去!
幽幽光芒,自其上绽放,所过之处,一切皆化作腐朽!
连那冰冷的陨星,也不例外!
就仿佛经历了万千年岁月的腐蚀那样,化作无尽尘埃,弥漫于星空之中!
生机剥夺!
随着那树杈的延伸,这力量也彷若蛛网一般,以青霜所在为中心,向外辐射而去!
天罗地网,没有任何一丝空隙!
而在这恐怖的力量之下,那隐藏于星空中的家伙,似乎也无处遁逃!
虚空一阵荡漾,水波一般的涟漪在二人正前方荡开,一道身影从其中显露出来!
纯白的光芒笼罩着她的全身,让青霜与青卉看不清她的样貌!
但那一刻,一股恐怖的气息从那身影之上爆发!
只见她单手一指,刹那之间,星空之中爆发无穷雷暴,向着二人倾杀而来!
那雷霆刚勐迅疾,带着欲将一切都毁灭的可怕威势,浩荡涌来!
青霜与青卉两位仙境目光一凝!
一眼就判断出血雷霆之威,不弱于仙人之境!
“这方世界,岂容你放肆?”
女仙青卉冷喝一声,手中掐诀,无尽仙光从她手中绽放,彷若洪流一般向着那身影照去!
青光寂静无声,但所触及之物,皆被灰飞烟灭!
生机流逝!
作为掌管生的先天神灵青萝的信徒,二人所领悟的大道,自然也是生命之道。
原本,这是一门重辅助与治疗的大道,可生死人肉白骨,焕发勃勃生机。
但在青霜与青卉手中,那生之大道同样也变成了剥夺生机的可怕法门!
但凡被那青光所照耀,无论是有形无形之物,皆难逃一死!
这一刻,那身影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胁,另一只手再度抬起,无尽烈焰自其中喷涌而出,一瞬间照亮整个黑暗的星空!恐怖的高温在星辰之间沸腾,虚空扭曲,一切都彷若燃烧了起来!
混杂着方才那恐怖的雷光一起,雷火涌动,宛如神威!
青霜与青卉不敢怠慢,大喝一声,两棵无比庞大的古树身影在头顶显化,遮天蔽日!
然后向着那身影,镇压而下!
隆隆巨响之中,就仿佛整个星空都不堪重负一般,无法形容的生之大道彷若锁链一般肆虐飞舞!那雷与火碰到时,都被熄灭了狂暴的气势,归于无形!
但即便如此,青霜与青卉两位仙人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他们目中仙光闪烁,无尽青光再度爆发!
那虚幻的巍峨古树之上,一条条枝杈生长,一朵朵繁花绽放,无尽的生机喷涌出来,当副将这冰冷的宇宙都融化了那般!
普照星空!
而那身影,对此仍临危不惧!
只见她手中掐诀,一枚造型奇异的符箓出现在那葱白如玉的是两指之间!
绽放!
那一刻,那符箓悄然盛开!
一股青霜与青卉无法想象的可怕气息,自其中奔涌而出!
星空之间,一道恢宏的茫茫剑光喷薄而出!
自上而下,高万万丈!
神威煌煌!
斩落!
下一刻,古树崩溃,星空坍塌!
仿佛在那一剑之下,一切都要被摧枯拉朽地毁灭一般!
霎时间,青霜与青卉面色骤变!
——这绝不是他们能够抵抗的可怕招数!
于是,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青霜祭出了最后的底牌!
“青萝冕下!
!”
——摇人!
但非常尴尬的是,并没有回应。
整个星空,一片寂静!
只有那仓皇剑光,彷若天塌一般,轰然斩下!
青霜脸色一变!
虽然显得自家神明不太靠谱,但总不能在这种时候掉链子吧?
青卉倒是冷静许多,无奈一叹,高声道:“冕下,此地有无数珍果,美味佳肴,琼浆玉露……速速前来!”
话音落下,一股恐怖的气息,骤然铺天盖地涌来!
远处星空,无尽的青幽之色,覆盖星空!
一道稚嫩而可怕的声音,回荡星空!
“哪里哪里!”
“让咱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