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一丁点儿想要与之对抗的意思,只想有多远跑多远!
因为乌鸦心底无比清楚眼前的女人是何等的恐怖!
——当初那一战,即便是身负道统、作为一道之王的乾主,也仅是略压她一筹!
甚至费劲心神也未曾将其镇杀,只能封印在山河神鉴内数百年,僵持不下!
而它,一头人畜无害楚楚可怜的乌鸦,拿什么去和这种可怕怪物争斗?!
遁逃之间,纷乱的思绪浮上脑海,恐惧的阴影彷佛细密的蚁潮一般攀附上它的心头。
而与之一同升起的,还有浓浓的恼怒!
第一次,乌鸦心里对乾主产生了怨怪的情绪!
——乾主会不知道这青衣女子的恐怖么?会不知道她一旦脱困将对整个乾道造成怎样的风暴么?
不,他一定是知晓的!
甚至当初亲手与她交手的乾主,应当比乌鸦更加有所领悟才对!
然而,他却因为所谓的平息叛乱,搁置了山河神鉴的封印!
简直……愚不可及!
——因为哪怕现在那乌合之众的三十六位道祖真占领了乾道,也远远不及这女人一根指头的威胁来得可怕!
但即便如此,乾主却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在乌鸦未曾回来的情况下贸然下山,让那女人有机会突破了山河神鉴的封锁……
等等!
突然之间,已遁出无数万里的乌鸦,脑中突然灵光一现!
“他娘的!”
“老鸦明白了!”
“是哪个混账家伙……扮成了老鸦的模样!”
那一刻,它幡然醒悟!
它终于知晓先前那青衣女子怀中,为什么会抱着一头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乌鸦了!
——在它回到禁区的这段时间,有什么鬼东西幻化成自己的样子,回到天山,取得乾主的信任,然后趁机打碎了山河神鉴的封印!
想到这儿,乌鸦顿时感到一阵嵴背发寒!
隐隐之间,它彷佛在整件事情背后窥见了一个可怕的阴谋!
无论是三十六域道祖突然反叛,还是天山七位殿下悍然跳反,唯一的目的似乎就是将乾主引下天山!而图穷匕见后,真正的企图,便是释放出这山河神鉴中的青衣女子!
但……她明明身在山河神鉴中,是如何撩拨广袤的乾道诸多道祖与殿下反叛的呢?
——还有人?!
这次阴谋之中,除了那青衣女子以外,一定还有什么家伙在其中斡旋!
那一刻,乌鸦心头几乎歇斯底里地怒吼!
然后,没有任何缘由的,尽管没有任何证据,它的脑海中浮现出一道身影。
那个面掩浓雾,身份成谜的闯入禁区的那个家伙!
他,恐怕和这事儿脱不了干系!
“——他娘的!”
想通了一切后,乌鸦怨怒的咒骂声,回荡在虚空之中。
不得不说,这头因为乾主当初踏入禁区而诞生了神智的乌鸦,虽然一向废话连篇,极为混账。但仅是凭借碎片般的信息,就已经大概猜到了笼统的全貌。
那么,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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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还要回朔到一切开始之前。
那个时候,江南闯入禁区,大肆破坏,而天山之上的乾主在被乌鸦一通忽悠后,发布全境通缉,抓捕江南。
但可惜那个时候,黄玄子与龙主的旅程基本已经结束——也就是说,整个乾道三十六位道祖,一大半已经是加入了叛军的阵营。
而剩下的一小半死忠,也早就悄无声息地葬在了无声之间,由江南的分身所取而代之。
所以三十六位道祖面对乾主的命令,道祖们大多是出工不出力,表面做功夫。
全境通缉,也理所当然地通缉了个寂寞。
后来,天山上的乌鸦受到“她”的召回,返回禁区,只留下乾主一人,镇守天山之顶。
——从这个时候,一切就已经开始了。
尽管在平日里大多数时候,乾主与乌鸦的对话都会屏蔽山河神鉴中的东娴,但东娴却可以通过他们外界的压力与气息来判断出镇压山河神鉴的究竟是只有乾主,还是连同那头乌鸦一起。
于是,当她在某次联系时,无意将这个情报告诉江南后。
江南的心头,就升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自始至终,见识过离王的手段的他都无比清楚一件事——所谓的一道之王,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哪怕整个乾道加起来,也不一定能伤得到乾主半根毫毛。
所以,想要真正推翻天山,就必须从最顶端的战力想办法。
——虽然又一次点燃青灯的他,拥有了触摸那“仙上之仙”境界的资格,但面对无比老练和恐怖的乾主,倘若仅是他一人,恐怕也力有未遂。
但关键时刻,天山之上的一人一鸦,却主动露出了破绽。
——乌鸦,离开了。
那么也就是说,倘若此时此刻,乾主也走下天山,那就没有人能继续镇压山河神鉴中的东娴。到了那时,东娴破封而出,与他联手,还有什么是办不成的?!
于是,这场轰动整个乾道的叛乱,突兀地开始了。
无论是提前破坏乾天万流大阵,还是七位殿下突然跳反,镇压天山无尽弟子门徒,亦或是集结而来的三十六域联军铁蹄踏来……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一个目的。
让那乾道之王孤立无援,不得不走下天山,收拾残局!
从一开始,这一场看似恢宏庞大的叛乱,不过是烟雾弹罢了。
茫茫乾道,三十六域,无尽大军,仙人道祖,乾下八子,化作鱼饵,只为乾主,愿者上钩!
同时,江南再以胎化易形之术,在那乌鸦回来之前化作乌鸦的模样降临天山之顶,让乾主放放心心地走下天山!
一切……便水到渠成。
而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自始至终,乾主和乌鸦都不知晓“胎化易形”这邪门儿的手段。
否则,倘若他们知晓道祖和乾下八子中有人已经被取而代之,定会有所戒心,无比防备。
所以,哪怕化身为七位殿下的分身哪怕是直到最后被乾主摁死,江南也未曾用他们显露过作为天山殿下本身以外的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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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乌鸦是并不清楚的。
但它唯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乾主,大概已经完了。
——对方设下如此大局,不可能只是为了让那青衣女子脱困,一定还有更加可怕的手段和目的!
因此,它当机立断,逃得飞快!
但由于禁区中的“她”正在经历宛如破茧成蝶一般的重要阶段,乌鸦并不敢直接在那女人面前撕裂禁区的通道,否则倘若她顺势而来,给禁区来上一发,那才真的是满盘皆输!
转眼之间,它已遁出天山千百万里。
在乌鸦自己的感知中,此时此刻,它离天山应当已经有了遥不可及的距离。
于是,稍微松了口气。
正意图在这天涯海角的犄角旮旯撕裂通道,遁入禁区。
然而,当它减缓了穿梭虚空的极速,周遭的一切从扭曲的色块儿恢复成天地原本的景色时。
它愣住了。
——眼前,夜空沉默,大雪纷飞,漫天风暴呼啸。雪夜之下,是无比熟悉的诺大祭台,破碎的山河神鉴残骸,以及……那位衣裙飞舞的青衣少女。
完了。
这是乌鸦心头的第一想法。
——风驰电掣十万八千里,蓦然回首仍在股掌间。
它自以为逃至天涯海角,但却始终在那青衣女子五指之间!
甚至,在整个过程中,乌鸦甚至一点儿异样的感觉都没有!
从这一点,便能看出双方之间,那可怕到无法弥补的差距!
而后,在乌鸦惊恐的目光中,青衣女子怀中那头与它一模一样的乌鸦,发生了某种变化——它就像是水银那样流动着,向着“人”的形状转化!
片刻后,在水波一般的涟漪流动之间,一道略显消瘦的身影,出现在乌鸦眼中。
那是一名男子,穿一身青白色长袍,面容清秀,年纪不大,斯文尔雅。
倘若单从模样气质上看的话,并不像是什么伟力通天的大能,倒更像是红尘俗世中的风雅书生。
那张年轻的脸,在乌鸦的印象里,也是完完全全的陌生。
但尽管如此,一种奇异的感觉告诉它——这人,就是当初面掩迷雾、闯入禁区的神秘人!
同时,也应当是正个乾道叛乱背后主使者!
这样一个从未露面的幕后黑手,如今剥去伪装,以真容示人时,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要准备一波推平一切了。
果不其然,沉默之中,那人向着一旁的青衣女子开口,“丫头,你先去,我与这位‘老朋友’有话要说,耽搁片刻。”
“好!”青衣女子点点头,脑袋微微侧过来。
而后,那男子一愣,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后者才眼睛一眯,笑出两颗小虎牙来。
而后,从她手中,有一道让乌鸦感到头皮发麻的青光递出,与她的身影一起,贯通虚空,加入远方的的战场!
那一瞬间,乌鸦只感觉脑门儿都是凉的!
彷佛见了鬼一般望着这一幕!
原本它以为在这俩人的组合中,应当是身为“那件东西”的器灵的女子为主。
但现在,它惊恐地发现,它猜错了。
眼前的陌生男子,似乎才是真正的一切的主导者!
能让堪比乾主的、“那件东西”的器灵都这般依赖……这男子究竟是什么人?
陡然间,乌鸦头皮一炸!
当初它为了借刀杀人,曾忽悠乾主说眼前这人的身上带着那件东西,才有了后来的全境通缉,
最后乾主信了,乌鸦自己却没当回事儿。
可现在看来……他那个时候,猜对了?
乌鸦咽了咽口水,本能地缓缓后退,浑身都在战栗!
——倘若真是如此,“那件东西”的本体和它的器灵相结合……那样的后果,乌鸦简直无法想象!
而在东娴离开以后,江南饶有兴趣地望着眼前的乌鸦,喃喃开口,“我很清楚地记得,曾非常彻底地……杀死了你。”
“呃……您说什么?老鸦听不懂……”
乌鸦抬起翅膀,像是人类摆手那样连连摆动,慌忙否认,“人类不是有句俗话,天下乌鸦一般黑,您定是认错了!认错了!”
“哦?”江南眼睛眯起来,高高举起右手,彷佛要抓住什么那样。
这个动作,在仙土修行界并不像什么招数施展的手势,反而在冬夜里显得有些中二。
但那无比熟悉的手势倒映在乌鸦眼中,却让它直接应激地跳了起来!本能地喷吐出无尽黑暗洪流,护在身周!
——当初在禁区时,那神秘人施展那诡异而可怕的招数时,便是这般姿态!也正是这一招数,彻底地杀死了它一次!
但下一刻,预想中的那种恐怖感觉,并没有到来。
乌鸦试探性睁开眼,却见对面那人只是就这样看着它,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于是,乌鸦知道,装不下去了。
——既然它说没见过江南,那绝不可能对那个手势有这么过激的反应。
“你方才说,要与乾主那老家伙相亲相爱?”
江南笑了,一步步走向乌鸦,“可惜他如今不在,江某倒是可以与你做完上次的未竟之事。”
——谁他妈要跟你一起做啊!
乌鸦望着缓缓走近的江南,一边暗骂,一边脑海中疯狂转动!
但不得不说,眼前这人没有第一时间展开上次那种可怕的招数,给了它一线生机!
在乌鸦看来,那种掌控天地的招数,似乎只能囊括以他自身为中心的一定范围。只要能在他施展那招数之前,离得足够远,说不定真能逃脱!
更何况,那青衣女子去了战场,方才那种宛如鬼打墙一般逃不出去的诡异情况,应当也不会出现!
于是,电光火石之间,乌鸦也不多逼逼,振翅而飞!
化作一道漆黑的流光,穿越虚空,远遁而去!
“该死的混账家伙!等那位存在完全复苏!第一个便他娘地抹除你!”
怨毒的咒骂声,沙哑刺耳。
这一次,乌鸦没有任何停留,卯足了劲儿,疯狂穿梭!
但片刻后,当它停下来时,浑身彻底僵硬住了。
雪夜,祭台,废墟……一切的一切,是如此熟悉。
——它,仍在天山!
甚至没有离开一步!
下一刻,乌鸦的耳旁,响起的是那熟悉的声音,
“看来,你似乎误会了。方才困住你的,不是她。”
此时此刻,江南来到它的面前,缓缓开口,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