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通了和“良先生”的通信后,方苹芳便先将杨博士请出了会议室。
杨博士倒也没什么意见,很是配合,自觉地走出会议室,并把门带上。
但他没有走远,倚着墙看起手机,等着方苹芳和良先生交流完。他觉得不论“第九实验室”里昨晚发生了什么,以他的保密级,良先生都应该会允许他参与解决或调查。否则的话,真有什么处理方案或后续研究计划,在安铁镇的研究中心,光凭方苹芳一个人,也没法搞定。
会议室内,方苹芳将她昨晚在D2几间实验室里的经历详细地对“良先生”进行了汇报。
听完后,“良先生”半晌没有回应,方苹芳倒也不急,安静地等待着。
她知道,相比于她,或是其他“神行科技”秘密部门高薪聘请来的研究人员,“良先生”对于他们从秦岭无人区带回来的那个兔子木雕,肯定有更深的认识。
或者说,对于藏身于秦岭无人区那崖壁山洞、弄死那些飞禽、制作这个粗糙木雕、留下那个脚印的“人”或其他生物,有一个预设的猜测,否则也不会让他们去走那一遭了。
在回国后为“神行科技”工作的这段时间,方苹芳虽然没有面对面地见过“良先生”,但通过多次交流、通话,她很明显地感觉到,“良先生”其实很清楚他们在研究的东西、在追寻的目标,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他们这些研究人员,却有种话不说尽、说透的感觉,而只是各种引导。
就像是有人花重金来请他们做题,但这些题的答案那花钱的人本来就知道。
似乎在刻意地锻炼着他们的“做题能力”一般。
“你有什么看法?”良先生那非常独特的声音再次响起。
对于这个问题,方苹芳并不觉得意外,之前不论是在实验室进行一些实验观测到特殊现象,还是出外勤探索的时候发现一些特殊的东西或生物,他也经常会先问这个问题。
方苹芳也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从昨天晚上遭遇到了那些怪事后,她也在一直思考这个问题。
“在秦岭无人区,第一次受到影响做了怪梦后,我的猜测是,对我们造成影响的是那木雕。
“它可能是受到某种能量影响,自带着拥有某种特性的磁场。
“但是来到这里后,对那木雕进行过大量检测,不论它的物质组成,还是能量辐射,都没有什么异常。进行梦境测试,也没能成功。我猜测,它的某些特性在离开秦岭无人区后,就失去了作用,又或者是随时间推移而自行消散。
“昨晚它突然‘觉醒’,对我直接产生了幻觉影响,可能是它的特性在一段时间后又重新恢复。
“但我今天又有另外一个推测,当初在秦岭,我和李组长之所以会认为我们做的怪梦和那木雕有关,是因为梦里都有‘兔肉’以及‘兔子’相关的元素出现,而那个木雕又是兔子的形象,也是我们所携带的东西里,最为怪异和特殊的。在远离它后,怪梦没再出现,也让我们加深了这种认知。
“可如果对我们造成影响、让我们做怪梦的,一开始就不是那个木雕呢?”
另一边,身在秦岭无人区中的良先生听到这些话后,语带赞赏道:“你的意思是,对你们造成影响的,是雕这木雕的人?他昨晚进入了我们的研究中心,让你产生了幻觉?”
但方苹芳却说道:“这是一种可能,但我其实倾向于另一种可能:那个留下脚印、在崖壁山洞中制作出那怪异木雕的‘人’,可能也受过和我们类似的影响,做过类似的梦,或者幻觉。他雕出这个兔子模样的木雕,可能是出于某种崇拜心理,也可能是认为梦境或幻觉里的‘兔肉’,是某些存在,正向他提出需求,于是制作这兔子木雕进行反馈。
“崖洞里的那些飞禽尸体,很可能是那个‘人’,在找不到兔肉的时候,与那木雕一样,是拿来暂时替代兔肉的物品。
“它可能一直以一种我们并不了解的方式,存在于我们从秦岭无人区带回来的其他物品中。”
对于方苹芳的这个猜测,良先生依然是鼓励:“很有意思的想法。”
“你认同这个猜测?”方苹芳追问道。
良先生并没有给出正面回应,而是说道:“你的处理方式也很正确,昨晚那种情况确实很危险,它既然能让你们看到兔肉,那自然也能让你们看到其他东西,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么冷静的判断力,他们一旦受到影响,可能会造成无法估计的后果。你把D1、D2暂时封锁是对的,那边的情况,我会亲自去处理,你们都不用管了。”
方苹芳一愣,她本来以为良先生会有后续的处理意见,就算亲自过来处理,应该也要由他们打下手才对。但听这话,良先生的意思,似乎接下来就没他们的事了?
果然,良先生接着说道:“我会让人发正式的通知过去,研究人员全部转移去齐澄市。”
“可是……”方苹芳皱眉,想要说什么。
但刚一开口,就被良先生打断:“你不去齐澄市,你去海西省,有个异常情况,这段时间你正好可以去了解一下。”
“只有我一个人吗?杨博士……”
“他要带队去齐澄市,放心,你并不是一个人,其他的团队成员会和你会和,里面也有你的老相识。”
良先生说完后,便让方苹芳把杨博士叫过来,亲自对他交代安铁镇的研究员团队转移去齐澄市的计划。
结束和杨博士、方苹芳的通话后,良先生轻轻一摆手,那小型无人机的动力系统重新开始工作,在很小的噪音中,飞到了空中。
如果此时有人看到良先生,一定会被他的外型所惊慑。
毕竟他周身所附着的那层布满蛛丝纹路的特殊物质,看起来实在是太过怪异,完全覆盖着从头到脚的每一寸部位,看起来不像是特质的紧身衣,而是他的“皮肤”一样。
他的五官同样和一般人不同,两个眼睛没有眼皮,就像是两颗大眼珠嵌在脸上一样,眼瞳很大,眼白很少,鼻孔也是又扁又宽,看起来和正常人大不相同。
良先生扫视着周围的痕迹,他的眼睛和普通人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异,有多种探测成像模式,能够探测到的不同频率、波长的电磁波。这些能力有一部分是他本身所具有,而大部分是通过那取代他眼角膜的“隐形眼镜”来获得。
通过这“隐形眼镜”,他甚至可以通过四处游弋的无人机,接收更多的画面和其他探测信息。也可以用来浏览过往的记录信息,比如之前方苹芳、李组长他们探索这片区域时无人机拍摄的画面。
通过对比与分析,他初步判定,这里确实出现过“食血生物”,而且很有可能不止一个。
方苹芳他们发现的脚印,那崖洞里的木雕,很可能是出自一个人类转化的“食血生物”,他到这秦岭无人区来,估计就是看到薛主播他们的视频后,发现了这片秦岭无人区内可能存在其他“食血生物”,于是过来“狩猎”。
若真是个人类转化的“食血生物”的话,那他应该是个“猎食者”。
良先生蹲在地上,伸手抓起一片土壤,仔细观察了一下,然后直接放进嘴里,开始咀嚼起来。
在一片让人头皮发麻的刺耳咀嚼声后,他将那些泥土残渣吐掉,擦了擦嘴,再次确定了这里有“食血生物”出现,并且受过伤的推断。
“食血生物”的身体组织在脱离身体,“坏死”之后,都会快速转化为另一重物质,对那种物质,他有自己特殊的“检测”方法。
他甚至可以通过这种“检测”,推测出那些身体组织离开身体后的时间。
不过这场“狩猎”,到底有没有结果,原本生活在这片区域的“食血生物”,是否被外来的人类“猎食者”捕获,他暂时还不能得出确切的推断。
“一个新的‘猎食者’?”良先生的嗓子似乎更破了,声音听起来更加刺耳难懂,不过他现在本也不是在说给任何人听,而只是在自言自语:“希望这次不要让我失望。”
这话说完后,他那没有嘴唇的嘴巴露出笑容,嘴角向后裂开,一直裂到了耳根处。
……
当向坤收到刘财福微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今天在崇云村吃过午饭,玩了一下午,又吃了顿丰盛的晚饭后,他们就离开村子回到了镇上。
这时候,向坤正和一众朋友,包括从梁玉珑老家回来的游猛夫妇,总共十一个人,在“游珑饭店”里玩狼人杀。
玩这个游戏,向坤自然是轻松无比,跟开外挂没有区别。
但他并没有太追求胜负,而是以调动大家积极性,让游戏更具乐趣为目的来进行引导,有些时候为了让大家高兴,甚至不惜“牺牲自己”。
当然,夏离冰同样是这一游戏的“大杀器”,很容易就看出其他人的真实身份,而且还能“一本正经”地说着极有逻辑的话来误导其他人。
所以很多时候,哪怕向坤和老夏身属同一阵营,也不得不隐蔽地做些引导,限制一下老夏的发挥。
但因为他本身在大家心目中的能力太强,也没法做得太过明显,否则大家很容易觉得他在放水,降低游戏的乐趣。
所以他只能依靠对大家愈加详尽、完善的认知模型,通过细微的、连锁的影响,来进行整体的引导,让大家游戏能玩得更尽兴,可以对抗老夏这个“大杀器”。
比如向坤想要让自成做出D反应,需要给出C信息,于是让杨婕做出B反应,这个反应可以让自成做出C信息判断。于是向坤就通过看似不经意的表现来影响张倩,让张倩做出A反应,来引发杨婕的B反应。
同样的一句话,不同的人说,对不同的人,都有着不同的影响效果。
即便对向坤而言,这也是个相当复杂的活计,需要很缜密的思考和具体反应。
最终的效果就是,一晚上狼人杀玩下来,让大家深刻地发现,老夏果然是比向坤还要可怕的存在,眼睛太毒了!太狡诈了!太会演了!这就是个恶魔!不愧是教向坤心理学的“师傅”。
在一局结束的当口,看着微信上刘财福的消息,向坤不由得有些纳闷,上面说他现在和刘飞宝在一块,因为今天上午和昨天下午的事,刘飞宝很抱歉,想跟向坤和解,问他有没有空过去一起吃宵夜?
上午在崇云村路上发生的事情,除了他们两车的人,还有过来帮忙的刘财福外,就只有那两个来碰瓷的憨货知道。
他们和刘财福都不会随便往外说,刘飞宝这么快就知道,难道是那俩憨货自己告诉刘飞宝的?
向坤觉得自己对那俩憨货建立的初步认知模型又要重新修改了……
他对刘飞宝自然毫不在意,但刘财福在那里,却是要给些面子的,于是回复:“在陪朋友,短时间走不开,等我送他们回酒店后,你们还没走的话,我就过去一趟。”
刘财福回了个OK的手势。
向坤知道,刘飞宝既然请动刘财福来约他,那就肯定会等到他去为止。
玩到十一点,大家肚子都有点饿了,向坤便和游猛去饭店的厨房做夜宵——过来的时候,向坤就已经预定好了夜宵要给大家做汤面,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准备好了各种食材。
汤底由游猛负责,向坤则负责把关每个人要吃的面要煮到什么程度,肉多点还是蔬菜多点,加什么配菜,以及细分每个人的不同调料。
“自成别看身上肉多,其实相对肉类而言,他更喜欢吃豆制品,多给他放几块豆腐皮,腐竹也放点……”
“娜娜的口味比较淡,不太能吃辣,也不喜欢太咸,但爱吃肉,相比起兔胸,兔腿的肉她更中意,蔬菜的话空心菜和西兰花是她的最爱,但放在汤面里,还是豆芽比较好……”
“真儿口味重一些,爱吃辣,但其实并不是非常能吃辣,中辣是刚好,什么是中辣?你看我调的味这样就是她最爱的……”
“老夏的口味比较有包容性,什么都能吃,不过相比起其他口味,她更爱甜食。当然,这面里肯定不能加糖,不过可以多给她放点海鲜,那些虾仁盛三分之一给她,肉都给她盛没骨头的,肥瘦不忌……”
“杨拙也爱吃肉,而且讨厌肥肉,爱吃瘦肉,什么动物的皮都不爱吃,但是炸脆了就无所谓,给他加点炒花生米……”
“小敏特别爱吃粉丝,你们铜石镇的粉丝他肯定喜欢……”
向坤每调配好一碗面端出去前,都会相应地告诉游猛这么做的理由——因为他知道以后还会经常带这些朋友过来玩,有时候他走不开时,游猛可以帮他招待,所以尽可能地把他们的口味都描述清楚。
最后两碗,一碗上面放了香菜,一碗没有香菜而是加了大蒜,向坤对游猛道:“这两碗你应该知道是针对谁的口味调的了。”
游猛当然知道,他之前有跟向坤提过,他老婆梁玉珑爱吃香菜,而他又讨厌香菜。
游猛俯身喝了口面汤,起身后一边摇头,一边感慨道:“做你朋友真特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