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四溢,淡白的雾气被微风搅动着,散若烟云。
青绿火光,由远及近,从白雾的间隙中露出,将人影拉长。
火光渐渐充斥着墓室,青绿冰冷,没有一丝暖意。白雾退散,环视四周,我正站在一间椭圆形的房屋中,屋顶由传统的榫卯搭建,刷着红绿漆,木梁上用墨笔勾勒着梅兰竹菊的图案。
在我的身后,是一条长长的墓道,两壁插着火把,燃烧着青绿的火焰,墓道的尽头,依旧是白雾朦胧。
“把我带到这,想做什么?”我大声说道。
面前是一扇朱红大门,门上有着两个鎏金狮子辅首(辅首,狮子嘴里衔着一个铜环),火光摇曳,映射出淡淡的金光。木质朱漆门的上方,是一道石顶,整齐的盖着蓝色的琉璃瓦,在青绿的火光下,釉面如水般流转。
我的身影映照在朱红大门上,好似深夜到访的客人,伫立在门外。
“嘎吱!”一声,朱红大门向内慢慢转动,悦耳的丝竹琵琶声从门内飘出。
我倒退到离门一米左右的位置,保持着安全距离,就算有什么东西扑过来,也能及时应对。
朱红门内,烛光更甚,地面上树立着白色大理石烛台,台面四周浮雕着飞天佛像。一道雕满狮子的汉白玉石桥横跨黑色的小溪,溪流平静,倒映出桥对岸灯火通明的一间长条形的屋舍,橘黄色的琉璃瓦,在青绿的灯火下,隐约发亮,在黑色溪水中如同星光,闪烁微明。
汉白玉石桥的两旁,各种着一棵玉兰树,白朵幽香,屋舍丝窗内透出的青光,将树下发黄的草坪映得幽绿。
长条形屋舍内人影晃动,丝竹声声。
正当我看得入神时,屋舍的长条木门慢慢打开。
烛光晃晃,婀娜身影,缓缓步来。
一位女子,乌黑秀发高高梳起,头顶斜插着翠玉金步摇,一步一摇曳。一双纤手,臂如白藕,持拿着粉红的茱萸花,将铺满粉妆的瓜子小脸半遮,眼角处依稀可见一抹淡红。
女子身披绣花青纱,在她身旁两侧,跟行着六名仕女,皆着淡粉纱衣,怀抱琵琶,略施粉状,朱红小口下横悬竹笛,一路丝竹音。
眼见着女子越来越近,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这种场面,不敢轻举妄动,背后一定是个大庄主。
“阁下是唐天公子吗?小姐姑爷特意邀请您见证大婚,仓促冒犯,您请见谅!”说罢,女子移开茱萸花,浅浅一笑,微微曲身行礼。
如果不是身体姿态略显僵硬,面部表情迟钝,眼白过多,眼神空洞外,很难分辨出眼前的女子,不是活人。
“哎!走吧,恭贺恭贺!”我长叹一口气,如今我为鱼肉,人为刀俎,庄主想怎么玩只能随着,找机会脱身,不能激怒庄主。
在女子的带领下,我缓步走过汉白玉石桥,站在桥上向溪面望去,烛光下看不见自己的倒影。
“难道我灵魂已经出窍了?被带到这里?”我心里想到。鬼是没有影子的,人灵魂出窍后,七天内都是阴人,可以在身体外游离活动,与鬼类似,也没有影子。
阴人要经历七天时间,才能变成鬼,现在一些地方流行头七,认为死者会在第七天回来,是有一定道理的。阴人状态,是人死后的一个过渡期,有些人有怨或者不甘心,甚至因为死得突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身亡,七天的阴人状态会让他们接受这个事实,七天回魂日时,是阴人变成鬼的时候,常人对亲人都有依恋,所以往往都会归家,在亲人面前变成鬼,但这个过程有时是痛苦的,所以在头七当天,家里偶尔会传来异响,比如花瓶突然破碎,或者房梁墙壁发出沉重的敲击声。
阴人变鬼的痛苦,可能难以忍受,会有个发泄的过程,一些与死者生前关系亲密的亲属,不适合在头七夜里出现,容易成为发泄的对象,受到伤害。风水先生根据人的八字,排出适合守头七的人,一方面是避开与死者亲密的人,另一方面其实是看哪些人八字硬,可以扛得住阴人变鬼时产生的煞气。
阴人阶段还有返生的可能,变成鬼后,便彻底死透,所以有时在新闻里能够看到,一些人停尸好几天,结果复活。
我跨过门槛,来到内屋,入眼皆是喜庆。
丝竹声中,大红绸缎从高高的房梁上撒下,微风浮动,金线绣织的龙凤在红绸映衬下翻飞,栩栩如生。房屋的中间,摆着一张圆木小桌和四个雕花木凳,桌上镶金边的红布铺盖,青瓷花口盘堆积着大枣、花生与桂圆,青红相间,喜气高雅,龙凤呈祥,早生贵子。
堂屋的内侧,树立着一道丝织屏风,左侧黄花梨木栏浮雕着喜鹊在梅花树上嬉戏的场景(古人表达感情较为含蓄,喜欢用图像表示,喜鹊同喜,梅同眉,这里是喜上眉梢的祝福),右侧木栏浮雕着一只喜鹊空中飞舞,树下一只獾正在与之玩闹(喜鹊同喜,獾同欢,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面,是欢天喜地的含义)。
一切都显露着真实,美中不足之处唯有桌上的水果虽然外形鲜嫩,却隐隐飘扬丝丝霉味。
青灯照壁,两道人影显现在丝织屏风上,一道影子坐着,另一道站在一旁。
“小姐,姑爷,唐天公子已经请到,良辰也到了,我们开始吧。”领我进屋的女子走到屏风前,轻声说道。
“开始吧!”一声轻柔的细语从屏风后飘出。
屏风被丫鬟们缓缓拉动,一位身穿金线凤凰大红绸袍的女子坐在雕花的紫檀床上,头上盖着用金线锈满梅花的盖头,身形娇小,纤白嫩手规矩的放在身前,端庄的坐着,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男子留着一头微卷的棕黄色头发,身穿着宽松的金线龙纹红袍,背对着我,两手拨弄着头发,小麦色的手臂从袖袍中露出。
“这发型和身高,怎么这么眼熟?”我心里纳闷道。
男子缓缓转身,对我咧嘴笑道。
“我靠!陈鹏!你怎么在这里!”我吓得一个激灵,双手插到头发中,因为担心触怒到庄主,用力压低着嗓音问道。
“她。。。你该不会。。。”我嘴里堵着一大堆话,被陈鹏挤弄着眼睛给塞了回去。这么多年的朋友,他对我使的眼神,让我明白,陈鹏没有被附身,至少意识是清楚的,而且让我配合。
“呼!”我长吐一口气,还好陈鹏还活着,不知道周慕儿是否安好。
“配合我,一起找机会逃跑!”陈鹏挤弄着眉毛,暗示我道。
我微微点头,眉毛一挑,回应着他。
“咚咚咚!”房间里响彻起三声铜钟碰撞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