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驻地的闹剧在满地的凄凉下结束,直到第二日才被观摩沧浪图的剑修们发觉,紧接着便传出了四大龙族部落的少主身体不适,先行离开剑墓的消息,人们对此颇感兴趣,毕竟在南圣域见到龙族吃瘪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对于造成这般情况的罪魁祸首,人们众说纷纭,却大都是当作不得沧浪剑之法时调整心情的一点调剂。
也就是在剑阁庇佑周边之时,他们敢在南圣域公然谈论这种事,不然,要与在其余四域臭名昭著的妖族霸主对阵,他们有几条命都不够使。
剑神与剑阁带给他们的安心感,是剑墓周边的一切加起来都抵不上的。
不过他们却不知道,此时最不安心的,就是一名剑阁中举足轻重的成员。
“你这是什么情况!”
龚士岳的神情无比难看,就算他心态再好,看着那六个各不相同的罪龙——不,加上自己这刚刚雀跃上前的女孩,应该是七个——都忍不住想要骂人。
昨夜的那场风波,他顾及那龙族女孩的情况,没有与师兄弟们一同上阵,就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传言流出,带来一些麻烦,江月白倒好,说好的潜入变成了一场大战,说好的救一个小孩出来,还连带五个赠品,这六个家伙都衣不蔽体,有伤风化,还得他悄悄去取些剑阁弟子的服饰罩上,如何把这一群人藏好,不让龙族发觉,已是他不得不与江月白一同思考的问题。
他不后悔上这贼船,就是有些后悔,没能亲自跟上,将这个随心的家伙约束的不敢造次。
而且,最关键的是,你居然不早点上门,在这人人醒觉的凌晨带一帮家伙来拜访,生怕消息不走漏是吗?
“放心吧,没有人看到他们进来,最多,只有一道无从捉摸的黑影。”
江月白的话语中充满自信,论身法,他在神座之下还真不虚任何人,至于剑神那里,被看习惯了,他也懒得管了。
龚士岳眉头拧起,沉声道:“你当我剑阁弟子都是瞎的不成?”
江月白的身法他算是见识过的,后面这些没有修行根基的家伙,他可不信江月白能一次性带进这么多人而毫无气息外泄。
江月白淡淡一笑:“二先生,你且看这一手,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
言罢,他取出被他藏好的葫芦,这也算是他身份的象征,故而龙族驻地一战,他将它藏得极好。
龚士岳看着这个在天下也算有点名声的不明法器,细细观察之下,没有感受到任何灵力波动,面上却是逐渐凝重。
那看似平凡的葫芦口里,似乎拥有者某种力量,让他生出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
“还请不要抵抗,随我一探便知。”
江月白轻轻一拍葫芦,一股无形吸力扩散开去,龚士岳只觉眼前威势犹如天堑倾塌,识海瞬间震荡,几乎下意识便要出剑,但他强忍住了这个冲动,一心平复气血,循着江月白的话语,并未做出抵抗。
他相信江月白的人品。
何况,那些罪龙域出身的家伙们都一副坦荡模样,他何必做些多余的警惕。
震荡平息之时,他的眼前已是一片浩瀚星河。
“这……”
龚士岳素来眼界极高,于看不上的事物根本不屑于给予多余的关注,可眼前的这般景象,着实让他的心神受到了冲击。
这是一片货真价实的小空间,不,已经可以被称作真正的小天地。
“是那个葫芦?”
龚士岳转头盯着江月白,依旧无法平复心中的震撼。
空间法器虽然贵重,在整个神国还不算太过稀有,可这内部空间一望无际的,一旦传到外界,绝对会被当作稀世珍宝宣传,甚至名气直追十大神器。
江月白点点头。
在脱离仙莲阵后,他第一时间甩了一道万化气息吸引注意,自己带着众人在深山老林里暂且休整,他有信心带着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潜回,却没法保证在这拖家带口的情况下,还能做到不引起任何注意。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他察觉到了葫芦的颤动,并将目光投入葫芦中的广袤空间之中。
自葫芦带着文星耀得温养返回之后,星域的力量早已在东方不觉一战中挥霍一空,只剩下了这看似辽阔,实则空虚的星河倒影,但葫芦内部的空间确实已经极为广大,能够装下不少事物,江月白甚至可以在存放全部家当之余,开辟一处空间专门用来盛放酒水,以增强酒劲冲关之用,但他一直没有尝试用其装载过活物。
能被空间法器吸纳的,大都是没有生命的死物,活物在空间吸纳的压榨之下,不是空间法器被撑爆,就是活物被生生抹杀,这是前人无数次试验得出的真理,江月白素知自己这葫芦绝非传统意义上的空间法器,甚至连法器法宝这种门类都不一定算,从来都将其作攻伐之用,真不敢随意尝试将罪龙们送入其中。
但在葫芦的再三请求之下,江月白到底同意了尝试,自己先进入葫芦内部一探究竟,方真正知晓其中天地何其广袤,再将众龙一道收入,再三确认这种吸纳的安全性后,方才摸上剑阁找到龚士岳。
只要他的心念依旧连接着这个葫芦,内部的空间便全在他一念之间,不只是可以将人暂时收入其中,或许还能开辟一方聚居地,不过,想到这个葫芦关键时候还是得用来打人的,万一把里面人摇死了,也是一个隐患,在特殊时期收纳活人便行,平常,还是将它作原本用处为好。
龚士岳目光锋利道:“你……这么放心?”
江月白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龚士岳道:“这是你的本命法宝,没错吧?”
“不错。”
江月白大方承认。
虽然他与世俗的灵力修行者早已不在一条路上,也知道本命物与修行者自身的联系,他与这葫芦相伴十余载,彼此之间早有感应,也算是本命物的一种。
龚士岳面色古怪的看着他:“那你可知,本命物遭受重创,主人也会受到一定波及?”
“此处乃是这奇妙葫芦内部,看似浩大,实则脆弱,我若一剑斩下,纵破不开这片空间,你也得呕血数升,这是能将强大的修行者放进来的地方吗?”
江月白不由得暗暗点头,龚士岳不愧是神剑山庄的次席,眼光堪称毒辣,一眼就看出了这葫中天地的情况,离了文星耀的星域,他这葫中天地的确有些磕碜,但对方的话语并无恶意,相反,这是一种提醒,生怕他将其用作收纳敌人的手段,攻敌效果不好说,这反噬基本上是吃定了。
剑阁的直性子,他并不讨厌。
“依你之见,这里能否隔绝外部感知?”
龚士岳有些意外于江月白的提问,但还是认真道:“葫中自成天地,已与外界真正隔绝,哪怕是师尊,未曾亲眼关注你这葫芦,怕也无法知晓其中情况。”
江月白闻言,长舒了一口气,他自己的感知收获的是这般结论,龚士岳这个灵力修行的佼佼者也是这般结论,那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那就好,我打算替他们拔除身上的罪龙印记,还得劳烦你护持一二。”
江月白替身前女孩理了理发丝,轻拍她的肩膀,罪龙之中,只有她是第一次进入葫中天地,竟是将弟弟的手捏得通红,此刻顶着一脸因为羞愧而放大的红晕,在江月白的安抚下逐渐平复心情,并很快投入到周边的奇妙星空之中。
半个晚上不见,小家伙的精神似乎很好,在见到了自家弟弟之后,面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与刚刚见面时的惨淡模样大不相同。
其余五名罪龙域出身的青年男女大都无比安静,罪龙特殊的环境造就了他们的顺从,压抑了他们的天性,但当然他们敢于对奴役他们的家伙挥出拳头时,他们已经迈出了破除枷锁的第一步。
至少在听到江月白掷地有声的话语时,他们的眼中都有光芒闪烁。
“你认真的?”
龚士岳的眼神中充满震惊,仿佛看着一个傻子。
罪龙域的龙族为何一眼就能被人认出?
因为他们血脉中留存的诅咒,会在他们后颈凝成印记,印记本身没有任何作用,却是鲜明的标注出了其主人的身份地位,纵然外表与正常龙族无异,也无法装作正常龙族生活。
不是没有人尝试过抹去这通过血脉流传的印记,但那印记是龙皇当年亲自下令种下,破坏印记,相当于冒犯龙皇的威严,且这印记深种于罪龙血脉之中,与其完全相融,以外力拔除印记,与凌迟没什么分别,印记没了,人也没了。可若要他们自己动手,哪个罪龙域的龙族接受过系统的龙族修行训练,懂得驾驭自身的龙族血脉?靠自己荡涤血脉污浊,绝对是痴心妄想。
江月白却是笑道:“我自有办法。”
他俯下身,看着女孩道:“信我吗?”
他早已将这个想法分享给了罪龙域的诸位,除了女孩,其余都已点头同意。
女孩毫不犹豫的点头,在她眼中,江月白早已是神明一般的存在,不禁救了她的弟弟,还带出了这许多罪龙域的同伴,看着那张充满自信的脸,她愿意,也有勇气拼上这一把。
江月白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对龚士岳笑道:“那就,麻烦二先生护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