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江月白不由得瞪大双眼,初时以为紫山真人是强行将他喝走,让紫云宗靠自身承担一切,可转头观察紫山真人及紫云宗一众人等的神情,那毫无根据的谩骂之语竟像是肺腑之言,搞得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别说他这位当事人了,在场的大部分修行者,包括心中正惴惴不安的雨霄宗宗主,全都愣住了,谁不知道武阳府与紫云宗因为伏黎这个共有的徒弟有着交情,江月白突然替紫云宗出头,分明是看在这份情谊上,以武阳府的立场出手相助。江月白是江月白,武阳府是武阳府,接受江月白的帮助对紫云宗有百利而无一害,怎么紫山真人会有这么大反应。
“有一件事,韩某需教诸位知晓!”
紫山真人罕见的怒目圆睁,指着江月白呵斥道:“此人前些日子上我紫云宗拜访,韩某本以为他是好意,代表武阳府拜访,不料此人竟无耻的引杀生盟人暗中潜入紫云宗,杀伤我宗弟子长老数百人,更有七名长老受伤,不得不在后山闭关修养!”
“杀生盟?”
“紫云宗竟也遭了他们毒手?”
人群之中,不少有门户的修行者开始窃窃私语。
三英盟自成立后,就没有消停过,就在登神宴开始之前,不少大小宗门都遭遇了来自三英盟一众的突然希袭击,其中战力最盛,下手最狠的,当属北贪狼谭昭德的杀生盟一众。他们虽然受到过消息,但无论三英盟哪一位的部众,都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没几个出身名门大派的,好勇斗狠或许可以,论修行战力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他们接到的宗门报告,撑死也就伤了几个学艺不精的外门弟子,紫云宗好歹还是东圣域的大宗门,怎会被伤成这副模样?
“诸位是不是很好奇,我紫云宗虽非顶尖宗门,好歹是一方强宗,凭杀生盟那群莽夫,怎会造成如此大的损伤。”
紫山真人话语一顿,声泪俱下的怒斥道:“全因这姓江的不怀好意,就在他离宗之后,那些杀生盟的家伙不知何时摸上了山,原来就是他破了我紫云宗护宗幻阵,更是亲身潜伏宗内,将我们一众长老堵在后山,只能眼睁睁看着宗门大乱,可恨那一山贼寇在宗内肆意妄为,教宗内列祖列宗情何以堪!”
紫山真人咬牙切齿的痛陈江月白之恶行,情绪毫无作伪,一时之间,东圣域诸多修行者看向江月白的眼神尽显鄙夷,更有不少修行者琢磨起江月白前来的路程。声名狼藉的武圣传人,总归有不少人需要查明其行踪,尽量避免与这煞星装上,仔细想来,遭到三英盟侵扰的宗门,似乎都在江月白一路的行程周遭,这便足以将他与那狗日的三英盟扯上干系。
不说别的,凭紫云宗与武阳府的关系,紫山真人都被逼到当众痛斥江月白非人之行,还能有假不成?
东圣域修行者的怒火被彻底点燃,无数污言秽语直往擂台上涌去,而脑子更加清醒些的人,已经干净利落的俯首请命。
“请域主出手,诛杀此獠!”
江月白的战力太过恐怖,杀穿北冥雪域,重创三大家仙人联手,一人独擒东方不悔,他们就算齐上,恐怕也拿不下他,只有登神宴的主人有资格,也有能力审判这个超出修行界限的家伙。
东方不觉神情凝重,似是没有想到远道而来的客人竟会做出如此恶毒之时,正在他起身之前,一个大义凛然的声音响起,遮过了一切指责谩骂。
“我以轩辕氏先祖起誓,此事真相,绝非紫山真人所言!”
“我与江君相识不久,也知其秉性正直,不负武圣传人之名,绝不会与三英盟鬼狐那等诡诈小人为伍,我等在紫云宗下只停留一日,上午行至,傍晚已离,此后为赶登神宴,未离使团半步,怎可能半途折返,在当晚阻碍紫云宗长老,何况我等被鬼狐劫了贺礼,与之早已不死不休,断无与之同流合污的可能!”
荀日照的发言,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极有分量,过往积累下的名望,早已令他成为三家争位中最受人期待的那一位,这样的一位存在,发言无无疑极有分量,瞬间吸引了场间大半目光。
一桌宴席,唯他一人,孤零而倔强的表达着自己的观点。
但令众人惊诧的,是他对江月白的称呼。
君,可以是敬称,可以是名号,也可以是情谊的某种象征。
荀日照以江君相称,分明是相信其品行,并与之交情深厚。
紫山真人的指证还在登神宴中回荡,与之相比,荀日照的辩驳是那样苍白,充其量就是一家之言,虽然紫云宗方面也是一家之言,而且刚刚还是众矢之的,可各宗门要让紫云宗付出代价是一回事,东圣域修行界与三英盟那帮牛鬼蛇神的泾渭分明是另一回事,荀日照的突然站队让他们措手不及,但也不至于乱了方寸。
荀日照与江月白一路同行本不是什么秘密,那群前后数十人的护卫还在旭阳城中与青天寨那些个贼寇乱晃,他们可以用圣子心善,被小人蒙蔽为借口解释荀日照此时的举动,可荀日照态度这般坚决,这条路便行不通。
三大家虽远,仍是皇族旁支,即便如此,东圣域的修行者们依旧前赴后继,开始对荀日照进行劝导,各类声响依旧噪杂,相比比骂江月白的时候则要清静太多。
荀日照对此统统报以无视。
在他起身之时,目光已盯准着高处的东方不觉,毫不掩饰眼神中的锋芒。
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也清楚一些你的手段。
虽然没有证据,我也会在这里与你抗争到底。
因为公道,自在人心!
……
“请诸位安静。”
东方不觉神情自若的开口,终止了登神宴中的喧哗。
先前充满恶意的目光在这一刻尽归纯良,无人敢与东方不觉对视或是争辩,那是对域主的大不敬。
“江钦使,你失却贺礼,本座并未追究,为何还要生事?”
“前因后果,域主大人心知肚明。”
江月白冷笑回应。紫云宗的变数的确给了他当头一棒,险些让他思绪陷入完全的混乱,可眼前神光罩身的神座不仅是东圣域的主宰,更是东圣域混乱的源头,这一个原因,就足够让他对东方不觉的发难硬扛到底。
东方不觉没有理会江月白,只看向另外两处席位:“荀圣子已有自己的态度,不知二位圣子作何看法?”
这问的当然不是对荀日照的态度,东方不觉从未将年轻的荀氏圣子当作一个真正的威胁。需要忌惮的始终都是他背后的荀家。而三家争位之中,还从来没有一家能够占据绝对优势。
“紫云宗紫山真人亲自指认,岂会作假。”
安道容没有起身,沉声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与江月白关系从来不和谐,但表明态度之时,心中仍有些许动摇。
他并非是非不分之人,与江月白同行的那段时间,实际是他受着照料,眼下情形明摆着是东方不觉借题发挥,打算对江月白发难,而以江月白那副性子……安道容无比确定,他绝不会做出不利于紫云宗的事情。
但他是安道容,是三家争位中东圣域拥护的圣子,一切都需以安家的利益为先,若他在东圣域铩羽,如何继续坐稳圣子之位?
于是那点微不足道的歉意被心中的理所当然彻底吞没,安道容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神情显得认真严肃,落在江月白的眼中,就是翻脸不认人的表现。
江月白于心中冷笑一声,翻就翻吧,左右他与安道容也不是一路人,而东方不觉已指向了另一位圣子。
“袁圣子以为如何?”
江月白没有去看袁人凤。
荀日照的鼎力支持,安道容的划清界限,都不会对如今局面造成什么影响,袁人凤的态度更是无关紧要,且他在东方不觉身边应当待了有段日子,如紫云宗的众人一般,被某种方法篡改了记忆都有可能,无论袁人凤做出何种选择,有没有被东方不觉左右,江月白都会平静接受,不过若是后者的话,这笔帐就不能轻易算了。
袁人凤微微皱眉,旋即镇定自若的起身,对着东方不觉欠身一礼。
“今日多谢域主款待,登神宴上,晚辈受益良多,可惜我若出言,孝与义总难两全,如此,只能告辞了。”
登神宴会场顿时一片哗然,袁人凤虽未明确表态,却是摆明了站在江月白那一边,与荀日照一般,相信江月白的品行。
当然,落在三家争位的角度上,袁家既然已经无法争取东圣域的支持,再在这里混吃混喝也不成体统,终归是要离去的,这一去,与东圣域的关系同样好不到哪里去,袁人凤提出辞行,似乎只是急切了些的下策罢了。
袁家的护卫们纷纷随少主起身,准备离去,一个个神情各有不同,却保持着恭谨,唯有一人起身之后直站到袁人凤身前,于众目睽睽之间,一巴掌胡在他们圣子脸上。
“老子就看不惯你这种两面派作风,跟这样的人混,如何取得媲美先父的成就!”
似是痛斥了袁人凤一句,那人转过身,对江月白似笑非笑的道:“路上我苦思许久,给自己改了个名,要不要猜猜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