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阳城,东圣域临近落日古境的一处重城,哪怕在东圣域凄惨的大环境下,当初的繁华富庶也剩了几分,如今登神宴在此召开,短短半月功夫,旭阳城已恢复了当年盛景,甚至犹有过之,而城中大片区域再无人居住,大半座城都成了登神宴的会场,此时此刻,这里就是东圣域目光聚焦之地,各大宗门,世间散修,无不对登神宴摩拳擦掌,力求参与其中。
登神宴并没有明确的与会标准,有请柬的当然早有座次,没请柬的也能在外围有个位子。本次登神宴乃是百年来头一遭,更是东圣域域主东方不觉突破神座之后,第一次出现在大众之前。如今的东圣域无比混乱,也只能从与西圣域的对比中勉强争取些本土优越。
相比东圣域的东方,东圣域西方的宗门需日夜兼程才能勉强赶上登神宴,一路行来,对自己所在环境之恶劣深有体会,这些负面情绪大都成了他们嘴边的牢骚,并很快烟消云散。
东圣域乱成这样,全是因为东方域主正在闭关,那没用的朝廷作壁上观不作为,如今东方域主以神座之姿重现世间,重现东圣域当年荣光还不是易如反掌?
于是如今的旭阳城中,各路修行强者汇聚一堂,大宴未开之际,无数小宴遍布城中各处,众人各自交流,其乐融融,时不时就有灵力波动扩散开去,引得一帮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前去观看,旭阳城中进驻的落日古境好手巡守各方,严格维持秩序,将整一座城管理的井井有条,俨然一副太平好景,说有几分圣王城的繁盛都不为过。
而当江月白一行进入这片繁盛时,整座城的目光都不自禁的望了过来。
江月白所代表的使团早已不单纯是圣王城的使团,如今就算人家笃定其对圣王城的代表,如今困乏的洛首座也绝不愿意承认这帮鳖孙能代表圣王城的牌面,何况沿路早有传闻,中圣域三大家荀家的圣子与青天寨那位女首领不知怎的都在里面,如此诡异的队伍,加上本地修行者们对东圣域现状的关注,实在没法不对他们他投入注意。
而许多唾弃鄙夷的话语,也不断落入江月白的耳中,当然,这些言论多是朝着他与向凌霄,尤其骂他骂的最痛快,却没一个敢往荀日照身上招呼——如果他们愿意被十余个虎视眈眈的荀家强者当街灭杀的话,大可以尝试一下。
江月白对这些情况早有心理准备,全然不将他们当一回事,这些人看似闹得凶,实际也就逞口舌之利,登神宴上他若邀战,看哪个敢与他交手。在城中递交请柬,前往安排的住处,江月白一路小心查探,确保周遭没有什么危险物事,确认无事后直接躺倒,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就跟在武阳府里一样,唯一不同的,应当是还需是不是威慑一下外面明里暗里进行察探着的暗哨。
他,荀日照,向凌霄,三个人身份大相径庭,被安排的住处却都在一块,如今袁人凤,安道容这两位圣子也列席登神宴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与他们并称的荀日照却没有那般待遇,落在旁人眼中,已是对荀家的奚落,更多有心人望向荀日照对门青天寨那一众的住处,心思更是活泛,当下就传言四起。
荀家那一众护卫中有女性很正常,贴身护卫主家安全再妥当不过,可青天寨大当家那么一个绝色美人,带着一帮精壮年轻男子进了住处就没出来,果然是粗俗小人,白瞎了一副皮囊,可惜那前途光明的荀家圣子,遇了这美人关,全然失了方寸。
四下甚嚣尘上的传言终究在荀家的压制下很快平定,明面上再掀不起什么波澜,可到底对荀日照的名声产生了不小的影响,短短二日功夫,已有不少人上门苦劝荀日照回头,搞得荀日照啼笑皆非,温和劝离这些不明真相的群众,自己依旧时不时前去拜访,分外坦荡自然,而对门的青天寨处则遭到正义人士的多番攻打,荀日照亦让护卫前去帮衬,下手分寸把握的正好,才没将巡守队激过来,无论如何,这地段多事之地的名头,在登神宴结束前都摘不掉了。
江月白本身深受传言之害,对城中所谓正义人士的行为不以为然,时不时去向凌霄门前帮帮场子,就算一群仙人也得掂量掂量后果。
他是知道这两位同行者的情况的,荀日照在住处调整状态,并钻研应对神念功法的方式,时不时去对门交流学术,同时也需为登神宴做好准备,向凌霄那边则简单的多,上午讲经下午习武,一群人忙的不亦乐乎,完全将住处变成了一处小私塾。受不住向凌霄的热切邀请,江月白硬着头皮去了几次,讲文的时候还是有些头大,习武的之时与青天寨那些人对练,能够完美把控好力道与出手尺度,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向凌霄此次带出来的都是青年,修为最高的只在灵明境,摆明了就是顶着东方不觉强行赠予的名额出来见见世面的,在与他们的对练中,江月白能清晰察觉,无论这些人惯用的是武技,术法,还是神念,出手都在尝试切准对方路数,并从中尽可能寻到最适宜的打法,既有凌霄三断的影子,又未拘泥于本身,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特色,最大的共同点,就是让自己能最大限度的出手,令对手受到最大限度的束缚,向凌霄的教授效果可见一斑,如果不是遇着他这个路数相似,水平却高出他们千百倍的陪练,欺负欺负同境中人,真的能把对方憋屈死。
江月白热衷于武,时不时串门的荀日照则更倾向于文,一路的辩论并没有分出具体胜负,他也愿意在向凌霄授业之时,当一个思考着的听众。
向凌霄并非在单纯讲授经典,她在经典之中融入自己的思想,却也引导听众自发去寻找她思想中的漏洞,每每有人提出异议,都会引发一场小辩论,青天寨中人遇上这等情况,一个个奋勇当先,以自己的条理冲击向凌霄的观点,荀日照从中发现,这些本来眼界只在家乡州郡周边的青年,在向凌霄的调教之下,已有了超越天下绝大多数人的眼界,不以一人之言为铁律,不尽信亘古未变的真理,比起那些冷冰冰的文字记载,他们更擅长用自己的眼光去看世界,用自己的所见所闻去印证自己接受的思想。荀日照感受着这般氛围,不禁大为叹服,深感自身境界尚低,未认清尽信书不如无书这句话。此时的他虽未意识到,可已确实在潜移默化中完全用自己的心意,而非荀氏圣子的视角观察这个世界。
也是在此时,荀日照在心中完全承认向凌霄礼圣传人的地位。在教化民众这一点上,他认为向凌霄已完全不逊色于上古时代教化万民的礼圣。
在这段时间中,旭阳城并非没有其他传闻,比如名列四大寇的北贪狼谭昭德似乎孤身出现在某个宗门,泛舟海上的南赤蛟焦文礼也被目击在那座城中停留,那位曾经最神秘,如今最强大的鬼狐是不是也出了三英盟的势力范围,每每都被人谈起,可谈归谈,东圣域的民间与修行界完全没有生出风波,民众也只当是有人造谣生事,全不当一回事,还不如吃荀圣子与对门那美丽匪首的瓜有意思。江月白也听到了这些所谓传言,心中隐隐觉得不大对劲,却也道不出个所以然,只顺其自然,调整状态应对登神宴,过程中,紫云宗的队伍姗姗来迟,由紫山真人亲自带队,江月白前去拜访,相谈好一阵才告辞离去,只是与紫云宗队伍交流时,他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紫山真人的气息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但言谈自若,与先前无异,江月白便当他是对紫云宗在登神宴的处境还有所顾虑,没有太放在心上。
在关心紫云宗的同时,他还得关心自己的处境。
荀日照有荀氏撑腰,东方不觉至少在明面上不敢妄动,他与向凌霄则是众矢之的,此番在东方不觉的主场,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登神宴前的短暂平静,就在时光流逝中缓缓度过。
当落日古境庞大的队伍入驻旭阳城,当东方不觉着落日尊主袍,腰佩古剑赤霄,于万众瞩目下短暂现身后,武圣传人,红衣匪首,采花大盗,三英盟成员的古怪行为……所有城中的喧嚣都很快消散,再不为人们谈起。
这一日,旭阳城夜晚灿若白昼,星辰失色,明月无光。
东方不觉立于旭阳城上,双臂张开,神域之威笼罩全城,如冬日暖阳包容城中万物,城中人不管尚在睡眠还是因为各种原因清醒,在感受到暖意时,都对未来生出无限憧憬。
日出东方之际,已为东方神座的东方不觉拔赤霄指天,自闭关后第一次以东圣域域主之名发令。
属于东方神座的登神宴,正式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