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行身为总捕头,要坐镇六扇门,掌控大局,自然不能像范小刀那样随意离开衙门。他站在衙房内,望着墙上的金陵城图,想要从中寻找出一丝线索。
门房老田敲门,“总捕头,外面有个姑娘,想要见您。”
赵行心情不妙,不假思索道,“不见。”
老田道:“那人自称是徐妙子的朋友,有要事相告。”
不片刻,卢婷芳来到赵行衙房内,见他已换上了捕快制服,心中一阵激动,原本想好的词,竟一句说不出来,站在那边,支支吾吾,说不上来。
赵行道,“卢小姐,你怎么来了?”
卢婷芳见他记得自己名字,脸色一红,“都怪我不好,要不是今日嚷嚷着要喝酒,妙子她不会失踪了,赵公……总捕头,现在有什么消息嘛?”
赵行一听,见她说话不着边际,道:“卢小姐,我这里有点忙,要不先坐下等会儿?”
卢婷芳本想来告诉他徐妙子原计划的行踪,可是看到赵行这般不冷不热,心中顿觉得委屈,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赵行见状,只得给她倒了一杯茶,“卢小姐,实在是公务繁忙,您先喝茶!”
说罢,继续回头工作。
卢婷芳捧着茶杯,见他赵行盯着墙上的地图,时而皱眉,时而翻查情报,忙碌而又有章法,痴痴的望着他,忽然忘记了自己前来的目的。
少女怀春,大抵如此吧。
赵行喃喃道:“到底在哪里呢?”
卢婷芳道:“中午,从桃花酒肆出来后,妙子说心情不好,要去朝天宫那边吃桃花酥。”
“朝天宫?”
卢婷芳站起身,来到城图前,用手指出玄津桥所在。从桃花酒肆所在的朱雀街,前往朝天宫,有四条路线,赵行一一标记出来。
赵行才来不久,对当地情形并不是很熟。
卢婷芳道:“最近的一条是从太平桥到玄津桥、经过复成桥,但是这条路要穿街过巷,还要经过金水池,妙子很少走这条路。”
根据随行护卫的口供,徐妙子在桃花酒肆吃瘪,对几个护卫大发脾气,不让他们跟着,几名护卫生怕出事,也只是远远尾随,没想到在竺桥那边的一个小巷,还是被徐妙子甩开,之后听到她的求救声,方知出事了,循声追去时,现场只有徐妙子被撕碎的半截衣袖。
从出事到封锁,不到一炷香功夫。
若要避开闲杂人等,应该出不去朱雀坊,可是,无论是总督府,还是守备军,已经将这一带所有住户挨家挨户搜了几遍,根本没有徐妙子的消息。
这时,各处消息不断传来。
“总捕头,有人报案,未时一刻,有人看到徐妙子!”
“鼓楼那边报案,未时三刻,徐妙子与一名魁梧男子一起!”
“大人,申时一刻,报恩寺那边,有人声称见过徐妙子!”
一连几个消息,都有人报案,声称见到徐妙子。每说一个地方,卢婷芳就帮忙在地图上标记处位置,赵行看着几个位置,心中满是疑惑。
这几个位置,分别在金陵城内东西南北各处,别说是一个不懂武功的姑娘,就算是身负武功的高手,也极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同时抵达这么多地方。
有人搞鬼?
看花了眼?
或是他们纯粹为了拿到赏银?
毕竟一身绿衣的徐妙子,在金陵城内名气太大,如此有辨识度,认错的可能性不大。他问道,“报信人呢?”
“消息是飞鸽传书,人正在来六扇门路上。”
不多时,有四个人被捕快带回了六扇门。这四个人,有乞丐、有书生,有商贩,还有一个小沙弥。四个人,都坚持自己看到了徐妙子!
乞丐道:“徐姑娘我认识的,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在小校场那边施粥,绝对不会看错,若是错了,就咒我这辈子要不到饭!”
书生道:“徐妙子经常去江南学宫,我们虽然没说过话,但她的容貌,令人难忘,今日我在鼓楼时,见到她与一位男子一起,没过了多久,就遇到封城,当听说徐姑娘被绑架后,我意识到出问题了。”
“当真?”
书生补充道:“若有半句虚言,我这一辈子考不上进士!”
商贩和沙弥,也都信誓旦旦,看到的人,绝对是徐妙子。
一个徐妙子,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现在金陵城多个地方,怎么会这样?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赵行意识到,这是有人在故意制造混乱。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绑架。
可是官府反应的速度太快,直接封锁了各坊与街道,让他们措手不及。刚出事时,全城搜索将近一个时辰,也没有消息,可是忽然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其中,有些早已是在朱雀坊之外了。
这绝对是故意为之。
不用收买人,不用故意散播消息,那样太刻意,反而容易露出马脚,只要找几个身材形似,换上绿色衣衫,在不同地方出现即可。
赵行问,“守备军那边是否也得到消息?”
一属下道:“他们开始抽调兵马,将关卡外扩,搜查范围,扩大到了朱雀、玄武、秦淮三坊。”
赵行暗呼不妙。
换防关卡,势必要从现有守备军中抽调人手,人员的流动,正是防备最薄弱之时,原本两千多守备军,搜查朱雀坊,一下子抽调到其余两个坊,必然会有漏洞。
由此断定,徐妙子仍旧在朱雀坊。
“李秣将军何在?”
“在北门桥主持大局。”
他吩咐道:“备马!”
……
从许里正那边出来,范小刀、罗成前往太平巷。不到三里路程,一路上遇到四五拨守备军的盘查,几乎每个接街道、巷口,都有人盘问。
两人亮明身份之后,对方倒也没有为难,痛快放行。
如此严防死守,若在这种情况下将徐妙子送出城,根本不可能做到。
来到太平巷口,又遇到了一队守备军,大约十人左右,其中领头的校尉姓林,在栖霞山之时见过范、罗二人,上前招呼,“这不是范捕头吗,你们派出来了?”
范小刀抱拳道,“原来是林校尉,怎样,太平巷可有发现?”
林校尉道,“前后查了两遍,别说徐妙子,连个姓徐的都没见到。”
“都查过了?”
林校尉表情一滞,“当然,也不是所有户,上林那三户,咱们没有查,也不敢查。”
罗成说过,太平巷内,住得非富即贵,其中,光是致仕的三品官员,就有两户,其中还有一家封了爵位,虽说致仕,但影响力依旧在,就连徐总督,也不敢得罪,更何况几个低阶的守备军?
“那怎么行?”
林校尉道,“那三户,总督大人会亲自过问的,不过,这种得罪人的事,估计他们也决计做出不出来,对了,范捕头来这里又有何事?”
范小刀道,“随便转转。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林
校尉道,“刚接到调令,李将军我们要去玄武坊搜查。告辞!”
这时,范小刀忽然注意到,队伍末尾,有一名守备军冲他使眼色,似乎有话要说。范小刀觉得奇怪,不过依旧不动声色,待对方离开后,尾随上去。
那人向后看到范小刀,又行了十余步,借口尿遁,“林头儿,我先小解,随后跟上!”
林校尉骂道,“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快去快回!”
那官兵故意落后几步,找个墙角,范小刀靠近上来,“何事?”
官兵低声道,“太平巷三十三号,那一户,有问题。”
“具体点。”
官兵道,“这条街上,那一户是林校尉自己进去的,在里面呆了盏茶功夫,出来后,神色有些慌张,刚才接到调令时,才松了口气。”
“为何不跟李秣汇报?”
那人道:“一是时间紧迫,我要去玄武坊,二是我人微言轻,而且越级上报,以后也没法在军营里混。”
“为何跟我说?”
“我也是徐小姐的仰慕者,不想他出事,望范大人救她。”
范小刀点了点头,那人也不敢逗留,告辞而去。
与罗成汇合,他问道,“太平巷三十三号,是哪一户人家?”
罗成道:“怎么,有什么消息?”
“刚守备军有人告诉我,这一户有蹊跷。”
罗成道,“那可是彭御史家,他在金陵城内,可是有名的难缠的主儿。”
“彭御史?”
“正是。当然,是前御史,姓彭名无妄,年纪不到四十,两年前,在京城上书,翻起一桩旧案,惹得陛下震怒,给罢了官,回到了金陵城,等待起复,虽说没了官职,可依旧闲不住,三天两头往京城递折子,就连徐总督也惧怕三分。怎么,他有问题?”
范小刀将方才官兵所言,简要告知罗成。
老罗道,“若是徐妙子劫持是彭御史指使,怕是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这时,正门打开。
一辆黑色马车,从巷中驶出来。
如今天色已晚,过了定更天,而且又是在封城之际,这辆马车,半夜出行,肯定有问题。罗成指了指车辙,范小刀心领神会。
从车辙痕迹,可以推断,马车中不止一人。
范小刀当机立断,“你上去拦截,给我制造个机会,我跟上去,然后去通知总捕头,他能找到我。”
马车来到巷口。
罗成拦在正前方,亮明身份,“六扇门查案,来者何人,亮明身份!”
车夫厉声道,“放肆,御史大人的车驾,是你一个小捕快能拦的吗?”
罗成道,“还请下车检查。”
“你姓甚名谁,是何职位,上司是谁?报上名来,若耽误了大人要事,唯你是问!”
罗成道:“在下六扇门刑名捕快罗成,职责所在,还请见谅!”
车夫正要训斥,就听马车内有人道,“今夜城中发生如此大事,既然是职责所在,那查便查吧,只是要快些,本官还有要事去做。”
车帘掀开,罗成只瞥了一眼,车内确实只坐着一名中年人。只是,他经验老道,车驾空间,比外边狭窄许多,马车之内,应该藏有暗格。
罗成见状,“打扰大人了!”
这时,范小刀已经从马车后靠近,趁双方说话之际,一个翻滚,钻到车底,双手如钳,紧紧吸附在马车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