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把一切都安排得如此妥当,赵昔微也没有打乱他计划的理由。
“事不宜迟……”她微一沉吟,当即做了决定:“拨调两百羽林军,接管十二城门;拨调三百虎贲军,控制诸宫门;再从北宫调遣长水、射声二营,前去支援武库;至于陛下——”
袁策赶紧道:“娘子放心,陛下那边早有安排,裴老将军、崔大人、何大人从昨夜起便在宫中护驾,他们手中均有不少重兵。”
“裴老将军……裴才人的父亲?”赵昔微有些诧异。
贵妃被贬,晋王回京,这时候让裴家拥兵护驾……
万一裴家有二心,与太后结成联盟,皇帝要在这个时候“突然驾崩”了……
“正是。”袁策回禀道,“殿下说过,陛下待裴家向来不薄,裴老侯爷亦是忠义之士,满朝武将中,论资历论威望,唯有他能与王家抗衡。”
“这也是殿下安排的?”赵昔微忽然有个不太好的猜想。
“是的。”袁策是个实诚人,问什么就答什么:“殿下还说,崔大人与何大人都是信得过之人。”
“也是……”赵昔微笑了笑,“崔岩是京兆尹,进能把控朝堂,退能坐守长安,让他护驾很适合。至于何奎,应是最忠于太子的人了。”
袁策眼睛一亮,露出一副“你可真了解”的表情:“殿下也是这么说的。”
赵昔微不由得苦笑。
李玄夜这招可真是……剑走偏锋啊。
人家一箭双雕,他这是一箭三雕。
希望裴家能聪明一点,不要自动往这个坑里跳。
否则……
晋王就会是第一个牺牲品。
想到晋王,她脑海里忽然浮现那张亦正亦邪的笑脸。
去国十年,分别千里,一朝回京,等待着的却是如此残酷的考验。
李玄夜这个人,说温柔也温柔,说冷酷也冷酷。
这一次,可是把父亲,兄弟,祖母,甚至还有她,全都放在了生死场。
他……
要是知道她肚子里有个孩子,属于他们的孩子,他还会这样果断吗?
赵昔微不知道。
她想了想:“袁策,你调一支暗卫去保护陛下吧,我身边留十个人就够了。”
“那可不行!”袁策立即拒绝:“殿下可是下的死命令,这两支暗卫铁打不动,上刀山下火海,也只保护您一人!”
赵昔微摇摇头:“覆巢之下无完卵,太后一旦起事,怕是整个长安都保不住,还如何能保我?”
话音刚落。
脚步纷乱,兵器铿锵,伴随着喧嚷狂叫声,由远及近,从长街那头清晰传来。
“这……”袁策跃上墙头,循声望去:“不好!是死囚!太后开了天牢!”
柳依依和柳霏霏贴着墙,闻言长袖一抖,双剑出鞘,摆出了决一死战的架势。
与此同时,杀声响彻天际。
“奉太后懿旨,捉拿赵府逆贼!兄弟们冲啊!”
“杀啊!”
捉拿逆贼?
赵昔微冷冷一笑,太后这是先下手为强了!
“小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锦绣吓得声音都变了,“好端端的,怎么咱们就成了逆贼?”
赵昔微还没回答,外面呼啦啦冲进来几个婆子:“不好了!不好了!三小姐,三小姐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怎么回事?”
“门口,门口好多人,来了好多人!刀,刀,刀,剑……要杀人,杀人!杀人!”
几个婆子嘴唇直哆嗦,话也说不利索,哭哭嚷嚷说了一大通,赵昔微好容易才听出来一句有用的信息:这群死囚还没闯进来,正聚集在门口寻找突破机会。
赵昔微早有预料,倒也没太慌乱。
今日赵府举办春宴,满长安的贵妇们都聚集于此。
若死囚真的强行闯进来,怕是王公贵族们全都要坐不住了。
赵昔微站起身来:“走,去前院。”
“阿微,师父说了不能让你乱走!”柳霏霏和柳依依齐齐挡住去路。
“是啊!”锦绣急急抓住她的袖子,“您的身子还病着呢!袁策不是带了暗卫吗?哪用得着您亲自出面!”
袁策拱手一礼:“属下已安排妥当,您就好好呆在屋子里,哪儿也别去——”
屋内几人正僵持不下,长街蓦然传来一声炸响:“轰隆!”震得脚下一阵发麻。
袁策最先反应过来:“他们有炸药!”
“杀——”厮杀声震耳欲聋,院墙“砰砰”剧烈作响,是要强行攻破砖墙!
那几个报信的婆子哪见过这种阵仗,当下膝盖一软,抱成一团尖叫起来。
“嚎什么嚎!”柳霏霏双眉倒竖,骂道:“你家小姐需要静养!受不得吵闹!”
“我……”婆子抖着唇,“小姐要静养和我们哭有什么关系……”
柳霏霏可懒得废话,剑尖直指胸口而去:“再嚎一下试试!”
“我,我们,你你你……”婆子们又惊又怒,瘫在地上哭得更难听了。
柳霏霏抓起其中一个的肩膀就往外拖。
“不能啊,小姐,三小姐救命啊!”求救声此起彼伏,与外面的杀声融在一起,一时间院内院外全是喧闹。
“都给我闭嘴!”
一声冷喝传来,哭闹挣扎的婆子们瞬间没了声,都呆呆看向了发话的主人。
赵昔微不知何已披了一件风衣,红底绣金的纹样,在春日晴空之下有种夺目的璀璨。
她拢住衣领,抬步走下石阶,神色冷肃又镇定,语气缓缓:“慌什么?天塌了自有本小姐担着!”
“三小姐说得是……”
不知是日光太晃眼,还是她裙边的颜色太鲜艳,几个婆子仰头望着面前的姑娘,忽然觉得像镀了金边的菩萨似的,让人莫名产生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是啊,这个三小姐可比不得旁人,她可是做过太子妃的!
想去年还没有出阁时,一个人就镇住了阖府上下呢……
赵昔微扫视了一圈安静下来的众人,然后转向袁策,淡声道:“你去吧,就按刚刚的计划行事,命人看好诸宫门,任何人等都不得出入。”
柳霏霏和柳依依皆是一惊:“阿微,你把他支开了,那你……”
袁策也站着没动:“太子妃,属下的职责是保护您。”
喊一声太子妃,是为了提醒她,她仍是东宫的女主人,是太子心中最重要的人。
她要是有什么闪失,他这个当差的也要跟着掉脑袋。
赵昔微拢着披风站在原地,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冷。
她也不想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尤其是……
她的掌心放在了小腹上,轻轻抚了一下。
这里有她最想保护的小生命……
可她不这样做,还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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