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现在更怕了……”皇帝笑了笑,摇摇头,“为人君者,可以多情,却不可专情,一个女人就能让你自断羽翼,甘心被人利用……”
语气一顿,有无尽的忧愁,“从前的你,心性坚硬,手段冷酷。那时候你从不为儿女情长挂心,也从不受谁控制任人摆布,便是你的亲舅舅顾雍,你也是不曾给他半点情面,朕知道你是个重情的孩子,却没想到你重情至此……”
“父皇——”李玄夜抬起眼眸,“儿臣之所以能容忍赵子仪,并非全然是为了太子妃,更多的是,儿臣自信能够控制得了他!”“呵呵……”皇帝笑了一下,拉长了语气,“你啊,还是太年
轻……”他睁开眼,眸光淡淡的,却有种直戳人心的透彻,“论运筹帷幄,朕不如你,可论看破人心,你不如朕……你以为你能控制得住他,焉知这也不是他设计好的一环,故意给你制造这种错觉?”
李玄夜心中一震。
皇帝将双掌随意地搭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宛如一个高深莫测的智者,缓缓道:“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不到最后一刻,你能确定谁是真正的忠臣?”
李玄夜眸光一动,似有所感悟:“父皇说得是。”
皇帝微一颔首,继续道:“朕尚且活着,他便已经开始为自己筹谋,万一哪天朕眼睛一闭去了,他滋生了更大的野心,到那时候,你作为新君,要如何将其控制?”
他这字字句句,都奔着交代后事的目的出发,纵然是李玄夜极力克制,也不由得有些难受:“父皇……”
他轻轻握住了皇帝放在膝盖上的手,将自己的额头贴了上去,宛如一个尚未长大的孩童,依恋着自己的父亲。
“父皇……”他一连唤了两声,然后却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他的母后去世时,他才四岁。
记忆中有关于她的一切,都少得可怜。
伴随着他走过童年、少年两个时期的,是他的父皇。
父皇将他捧在掌心疼爱他,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给了他最好的成长环境,所以失去母亲,倒也没给他留下什么大的伤害。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遗憾,那就是他懂事后,常常会幻想,如果母后还活着,肯定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吧?
可惜,他永远看不到这一幕了。
“起来吧。”皇帝似乎觉察到了儿子的情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朕今日也是气得狠了,才冲你发了这么大的脾气……”语气就隐隐有了几分歉疚,道:“朕并非是真的要打你,朕只是恨铁不成钢,朕……”
说到一半时,李玄夜抬了眼,他就陡然一收,有些无奈:“有情者必有所累,朕也只是怕你吃亏……”
见皇帝已全然恢复了平静,李玄夜就轻松了几分,回答道:“父皇放心,儿臣心中有数。”
他在御座之侧坐了下来:“赵子仪所说的仇人,儿臣已暗中让人在调查,然而此事太子妃尚不知情……”一边替皇帝揉着手臂,一边斟酌着道,“还请父皇也不要声张,不管是赵子仪那边,还是太子妃那边,父皇都不宜打草惊蛇……”
皇帝被伺候得十分舒服,便懒懒的睨了儿子一眼,道:“你都这么拐弯抹角地替她开脱了,朕难道还能打你的脸?”
李玄夜笑了一声:“父皇果真要打,儿臣也只能认了……”
皇帝就又闭上了眼。
李玄夜见他有所松动,便继续道:“凉州战事尚未解决,而朝中时局也未安定,父皇若是在这个时候对赵子仪出手,岂不是得不偿失?您还常常教育儿臣,为人君者,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能容常人之所不能容,您连太后都能忍那么多年,区区一个赵子仪,您便是再忍他一年又何妨呢?”
皇帝半睁开了眼,问道:“一年?”他哼了一声,“一年,刚好太子妃生下个小太孙,他就是太孙的外祖父了!”他眸光幽冷,盯着自己的儿子,“到那时候,你怕是更下不了手!”
“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父皇是您自己想抱皇孙了吧?”李玄夜笑了起来。
皇帝瞪圆了眼睛:“你说这些有的没的糊弄朕,当朕听不出来?”
“是是是!儿臣错了!”太子殿下从善如流,立即认错,语气一低,商量道:“那就半年?待儿臣解决了凉州的战事,再收回了太后的兵权……”
皇帝“嗯”了一声,看着他道:“你当如何?”
李玄夜笑了笑,语气骤沉:“以律法处置!”
皇帝点了点头:“那朕就再忍他半年吧……”
曹德在一旁看着,就悄悄吐出了一口浊气。
到底是亲厚的父子关系,就算是这么一场暴风雨,也丝毫没有影响两人的感情。
皇帝不生气的时候,整个人的状态都很放松随意,一点都不像个至高无上的皇帝,更像是个教导有方的普通父亲:“朕不怀疑你的能力,也不怀疑你的智谋,虽然朕不知道他所说的仇人是谁,可就凭他妄图利用女儿控制你这一点,朕就不可能饶恕他,只是眼下正是用人的时候,朕也不能一意孤行,乱了家国大计……”
“风霜以别草木之性,危乱而见贞良之节……”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缓缓道:“顾雍虽然城府颇深,可他到底是经受了大起大落的,如今再次回京,倒是比之前和顺谦逊了不少……”
李玄夜听他忽提起顾雍,顿时一怔,有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皇帝睁开眼,缓缓道:
皇帝不生气的时候,整个人的状态都很放松随意,一点都不像个至高无上的皇帝,更像是个教导有方的普通父亲:“朕不怀疑你的能力,也不怀疑你的智谋,虽然朕不知道他所说的仇人是谁,可就凭他妄图利用女儿控制你这一点,朕就不可能饶恕他,只是眼下正是用人的时候,朕也不能一意孤行,乱了家国大计……”
“风霜以别草木之性,危乱而见贞良之节……”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缓缓道:“顾雍虽然城府颇深,可他到底是经受了大起大落的,如今再次回京,倒是比之前和顺谦逊了不少……”
李玄夜听他忽提起顾雍,顿时一怔,有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皇帝睁开眼,缓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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