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站在户曹衙署,崔玉堂看了看天色,就热心肠地发了话:“天气不好,咱们先送赵姑娘回去吧,然后再从西市绕回崔府,怎么样?”
崔玉容自然没有意见:“好呀,微姐姐对长安不太熟悉,咱们送她回去是应该的。”
裴临风点头:“表弟表妹说得有理。”
赵昔微犹豫着,还没说话,唐珩就抢先说道:“等等!”
众人在马车前就停住了脚步。
唐珩朝旁边一招手,就有小厮牵着马从转角出现:“大人。”
唐珩翻身上了马,对身后几人抱歉的一笑:“遵太子殿下的命令,由下官亲自护送赵姑娘回府,所以就不用劳烦二位公子了。”
崔玉堂兄妹俩疑惑地瞪大了眼睛:“太子殿下的命令?”
裴临风微微一笑,看了赵昔微一眼:“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先行啊告辞了。”
赵昔微扯出一个尴尬的笑,连忙婉拒道:“多谢唐大人关照,可大人您公务缠身,我怎好占用您宝贵的时间。”
“哪里哪里。”唐珩整张脸都写满了乐于助人的笑容:“下官就是再忙,送赵姑娘回府的功夫还是有的。”
崔玉堂忙劝道:“唐大人您还有好几年的档案没看完呢!这等小事就交给在下好了!”
裴临风微一咳嗽,给他使了个眼色。
崔玉堂却仍没有察觉,还在继续说道:“正好我要也要去一趟西市,顺路。”脚背忽然一疼,他惊呼一声,嚷嚷道:“临风,你踩到我脚了!”
裴临风没理他,只向唐珩一抱拳一笑:“不好意思,在下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说着就一把拽了崔玉堂的衣袖,大步往那辆黑漆马车走去。
“哎哎哎,你干嘛那么大力气。”崔玉堂一边被拖着走,一边不忘频频回头:“唐大人,都说了我顺路啊!”
唐珩冲他嘿嘿干笑一声:“崔公子,这是太子之命,下官不敢违抗呐!”
此时各大衙署的官员都站在廊下躲雨,听见这话就都好奇看了过来。
赵昔微两眼望天,假装欣赏漆黑的夜空,心中的郁闷却更厚重了。
这个李玄夜,到底想干什么!
马车出了朱雀门,辘辘滚过街面,朝西边的群贤坊而去。
唐珩骑着马,十分尽责地陪行在右侧,还怕赵昔微太闷,时不时地报着地名:“刚刚经过的是兴道坊,红墙白花,是官员府邸中景色最美的一座,陛下赏给了崔大人……”
“瞧见了吗,这是光禄坊,光禄大夫就住在这里……”
“嗨,这里就是延寿坊,全长安最好的金银珠宝、胭脂水粉铺子都集中在这条街,姑娘下次要是有空出来逛,一定要来这里看看。”
“……”
不过是一盏茶的路程,唐珩不厌其烦、喋喋不休的说了一路。
赵昔微虽然对他的热情感到莫名其妙,却也是极有耐心的回应着:“知道了,多谢唐大人指教。”
她如此恭敬温顺的态度,更是让唐珩坚定了内心的想法:太子殿下一定是看中了赵姑娘!他这个宝押得没错!
在经过西市的时候,车外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唐珩又自动充当了店小二的角色:“这里是夜市,入夜不宵禁,整条街都是好吃的,有烤羊肉、橙酿蟹、麻辣鸭掌、煎白肠、鲊脯、抹脏、红丝……”他长长的报了一连串菜名,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口水。
哎,今晚是赶不上公厨的酱牛肉了。
唐珩停顿了一下,坐在马车内的赵昔微就猜到了,她半掀了帘子,朝唐珩递了个荷包,笑道:“唐大人,能不能麻烦您帮我买一斤麻辣鸭掌、半斤糖葫芦?”
“当然可以。”唐珩求之不得,忙翻身下马,不过眨眼功夫就笑眯眯地递了一个食盒过来:“赵姑娘,你趁热吃。”
“多谢唐大人。”
“嗨,客气什么!”唐珩把半斤酱肘子挂在了马背上,心里却暗自琢磨:只惦记着糖葫芦,这赵姑娘还真是童心未泯……看来,太子殿下得多费点心思了。
回到赵府时已是戌时一刻。
骤雨初停,屋檐上仍有残余的水迹,顺着瓦槽,“滴答、滴答”地坠落在天井中央的水缸里。
柳妈妈焦急的在院门外走来走去,一看见赵昔微就快步迎了出来:“小姐,您回来了!”
锦绣忙替赵昔微撑了伞,又递了个暖烘烘的手炉过来:“小姐,天气冷,屋里有做好的豌豆肉汤。”
赵昔微进了屋,用橘子皮和玫瑰花泡的温水暖了手,吩咐道:“锦绣,你去老夫人屋里回禀一声,就说是户曹唐大人送我回府的。”又一指桌上那两盒鸭掌和糖葫芦,“把这两盒吃的带给雅姐儿妙姐儿,三婶不在家,她们姐妹俩肯定想
而此时的荣安堂,赵子仪一脸沉重地坐在老夫人对面。
老夫人就细看了一眼儿子,见他肩上一片深深浅浅的水迹,几点尚未融化的雪花沾在鬓边,像是一夜之间白了头似的衰老了许多。
老夫人心里一紧,目光往上移,去端详他的面容。只见他满脸掩饰不住的疲倦,两条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再也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
发生什么事了?
老夫人少见儿子有这样的时候,心里知道他肯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大事。
老夫人心里就轻轻叹了口气。
这男人啊,不论做出多骄傲的成绩、坐上多尊贵的位置,在他心里烦闷的时候,都需要一个女人轻言细语的安抚。
可惜的是,这大儿媳不是这种温柔贤惠的女人。
就比如刚刚赵子仪回来的时候,徐氏正好也在这屋里头。是个有心的都能看出来,赵子仪心情不好。
老夫人明示暗示了好几句,就差直接告诉徐氏把人带回房里去了。
可徐氏呢,拿着大小姐的架子,一开始还端着温柔的笑容问候了几句。
见赵子仪只扔出简短的“没事”、“还好”、敷衍她,心里的不满就止不住的冒了出来。
那语气里的关怀就消失不见,变成了咄咄逼人:“又是因为那丫头的事对不对?我有句直话,说出来你别恼我。那丫头的婚事能定就早些定了,多在家里一天你就一天不得安生。江夏王妃不是有这个意思吗?相爷赶明儿托了人去问问,实在不行的话我回娘家一趟,让我母亲出面保媒,欢欢喜喜的嫁出去,也犯不着相爷天天在我面前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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