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荷姑娘,你觉得以纪宁天那般脾性,为何至今仍会留着紫秀肆意妄为?”甄蜜儿眸色沉沉,“还有转轮王楚彬,他为何会随紫秀入鬼门?”
红荷抿了抿唇,“紫秀……还有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千金坊甄氏——甄蜜儿。”甄蜜儿敛了神色,“原藏剑山庄庄主甄明轩之女。”
“江湖传言是真的?”红荷眼中是明显的不敢置信之色,甄蜜儿朱唇轻启,“红荷姑娘以为,这传言从何而来?”
“是千金坊……”红荷猛地反应了过来,“藏剑山庄灭门,难道并非紫秀所为?”
“所有知道紫秀真正身份的人,纪宁天都不会让其活。”甄蜜儿定定地看着红荷,“你当真想知道吗?”
“只要能死个明白,也没什么大不了。”红荷缓缓把匕首放了下来,将茗香推到了甄蜜儿面前,然后冲门外喊道:“都住手。”
二当家带人停了下来,万俊也收了招式,身形一闪便入了堂内,关切地走到甄蜜儿身边,“蜜儿,你怎么样?”
“我无事。”甄蜜儿摇了摇头,安抚似的拍了拍万俊的手臂,示意他不必担心。
红荷看向情深意浓的两人,视线落在了万俊雪白的衣袍上,适才酣战了半晌,他除了衣角沾了些许尘土,再看不出任何破绽,确是高手。
只不过,功夫再厉害的高手,也仅一人而已。
哥哥红泰曾和她说过,对上高手,须得徐徐图之。万事万物皆如此,比得便是谁能熬到最后。
一时强,并非难事。一世强,才是真正的本事。
可是,前朝的镇北将军平南王强势了一辈子,最终不也落了个葬身越地深海的凄惨结局?
二当家紧随万俊,匆匆而至,“如何,可问出什么来了?”他强压着声音,也掩不住其中的急迫不安。
红荷摇了摇头,转身走到门边,吩咐手下之人都退避,之后伸手把门关的严严实实。
“红荷姑娘,你非要知道不可吗?”甄蜜儿看向那道笔直纤细的背影,神色有几分不忍,“一旦知道了,便再也不能回头了。”
红荷回过身,脊背抵在门上,自嘲似的笑了笑,“甄姑娘,难道我还能回头吗?”
她说着顿了一顿,眼中闪过一抹凄楚之色,“眼下,想来家夫尹泉章已命丧黄泉,哥哥亦是生死未卜,飞凌山上下皆靠我撑着,我便应该要做出正确的决定。”
甄蜜儿的神情晦暗不明,“红荷姑娘,有时真相并不意味着正确。”
“但也不能视而不见。”红荷神情坚毅,一字一句道:“我不想永远蒙在鼓里,到死都被人利用。”
“若你意已决……”甄蜜儿深吸一口气,“紫秀,才是真正的妩青郡主,镇北将军平南王与琴姬夫人之女。”
仿佛一块巨石轰然而落,砸得红荷与二当家久久不能动弹,过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一般,嗫嚅着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近乎异口同声的话语,却是犹疑不定,皆暗藏主人的复杂心绪。
下一刻,红荷与二当家再次同时开了口,说的却是截然不同的话——
“若紫秀才是真正的妩青郡主,那京城之中的妩青郡主又是谁?”
“这不可能!简直是信口雌黄,不可理喻!”
显然,发出质疑的人是红荷,不肯相信的人是二当家,两人说完后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惶恐。
如果甄蜜儿所言为真,那么他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自以为替妩青郡主撑腰,其实不过是受纪宁天蒙骗的自我感动。
什么忍辱负重、委曲求全,都只是争权夺利的遮羞布,现在连同他们一起被扯掉,赤裸裸地暴露于人前。
于是,他们成了无关紧要的弃子,纪宁天也露出了真正的面目。然而,这一场权力的斗争,依然在继续,永远不会有尽头。
“方大人,成王败寇,事到如今我没什么好说的。”左先生神色平静无澜,仿佛受审之人并不是他一般。
“我还没问,先生怎知没什么好说的?”方紫岚淡淡一笑,转了话音,“我请了一位先生的旧识,来送先生最后一程。”
左先生微微皱眉,听方紫岚自顾自道:“既然先生咬定是为主家云氏之女云姝小姐报仇,才谋划了此事,那想来先生与云氏感情甚笃。就是不知先生与云姝小姐的夫君——忠正世子慕容清,关系如何?”
左先生轻描淡写道:“不过点头之交而已,方大人何必攀扯无辜之人?”
“无辜之人?”方紫岚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面上笑意更盛,“左先生,我会抓你,事先自然是调查了一番。据我所知,你算忠正世子的半个老师了吧?”
左先生抿了抿唇,方紫岚继续道:“你说想要利用了缘大师,恶化大京与狄戎之部的关系,借大京之手铲除狄戎之部。可无论是弥阿古所为,还是波斯使团所言,无一不是针对了缘大师。你真正的目的,难道不是要以了缘大师为引,搅乱大京时局?”
“我已认罪,方大人何必多言?”左先生满脸漠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还没说完,左先生未免过于心急。”方紫岚说着俯身咳嗽几声,只觉浑身上下疼得厉害,不由自主地蹲在了地上。
卫昴端了一杯水递到她的手边,低声道:“方大人,现下人在此处,你也不必急于一时。”
“无妨……”方紫岚喝了一口水,稳了稳气息,然后由卫昴扶着站起来,一字一句道:“大京若乱,何人得利,左先生总不会告诉我是狄戎之部吧?”
卫昴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却对她指控汨罗半信半疑。且不说忠正世子慕容清如今在大京为质,不敢轻举妄动。便说他小小的年纪,如何有胆量参与这样的谋划?
一朝事发,慕容清首当其冲难免一死,还会牵连在汨罗的家人。汨罗皇室本就忌惮他的父亲忠正王,百般打压却仍觉不够,苦于没有理由彻底铲除,他这么做不是把大好的理由送给汨罗皇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