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人的席面真是金贵,便是茶酒糕点都如此讲究,换了好几种。不愧是公卿世家中最得圣宠的大人,旁人怕是都比不上……”
“陈夫人,你莫不是吃醉了酒,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同为九大公卿,我看陛下对方大人可比对欧阳家恩宠多了,欧阳夫人你说呢?”
方紫岚听到此处停住脚步,看向了萧璇儿,她低声道:“确认过陈夫人和欧阳家没有不对付,不然也不敢安排她们坐在一起。”
“只怕这位陈夫人不是和欧阳家不对付。”方紫岚神色冷了几分,“而是存心找事来了。”她说罢不动声色地继续看了下去。
欧阳夫人笑得勉强,“都是为朝廷做事,不过尽心而已,谈不上什么恩宠。”
“是吗?”陈夫人眼珠转了转,“我怎么觉得,欧阳夫人话里有话呢?”
“哪有什么话里有话。”坐在陈夫人左边的妇人接口道:“欧阳夫人的女儿争气得很,听说陛下金口玉言给她许了官职,将来怕是未必会输方大人。”
“哟,你说的是欧阳梓柔小姐吧?”陈夫人掩面轻笑,“想不到她日日和工匠厮混,竟能混出个官职来,真是厉害。”
“不过欧阳小姐想要和方大人相提并论,怕是还差得远……”坐在几人对面的妇人刚一开口就被陈夫人打断了,“什么差得远?你是不知道吧,人家欧阳小姐手段了得,早就搭上了方大人,未来会不会踩着方大人往上更进一步还不好说呢。”
欧阳夫人面上的笑快要挂不住了,“陈夫人实在是过于抬举小女了。她平素是爱做些小玩意,不过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哪能和方大人相提并论?听得我都害怕,还是快别说了。”
“欧阳夫人害怕什么?”对面的妇人笑道:“谁不知道下任欧阳家主必是你的儿子,如今就连女儿都要官职加身了。有这么一对儿女,我们怕是做梦都羡慕不来。”
欧阳夫人被众人说的下不来台,然而坐在下位的欧阳梓柔却吃吃喝喝浑然无觉,直到她身旁的方紫桐推了她一把,“人都要把火拱到你身上了,你竟还能吃得下去?”
“什么火?”欧阳梓柔一脸茫然,随后无所谓道:“有我娘在,即便有什么火,也烧不到我身上。”
方紫桐看了一眼欧阳夫人青白不接的脸色,最终只得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上官霂只是笑,“方大人还记得在军中,上官敏说我此生无法再站起来之时,你说了什么吗?”
“记得。我泼了你冷水,要你好自为之。”方紫岚眉头微蹙,“作为能精心布这样一个局的人,我不觉得你会为了这么一句话记仇。”
“我就姑且认为方大人是在夸我吧。”上官霂脸上闪过一丝苦涩,“我那时就觉得,方大人这般通透残忍,狠心得连一丝希望都不给一个孩子,只怕不比我好过。这样的人,若是与之为敌,并非易事。”
“这世上,有几个人是真正好过的?”方紫岚冷哼一声,“暗杀不成,你就动了内宅女子的心思。上官伶兰许心与你,又有霍三娘那层关系,动起手来比取我性命要容易的多,是吗?”
上官霂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若要一个女子动心容易,要死心塌地也不算易事。”
方紫岚神色冷然道:“你究竟对上官伶兰使了什么手段,让她对你死心塌地,我没兴趣知道。我只是好奇,她若是知道自己成了你的替罪羊,会是什么反应?”
上官霂反应却很平淡,“上官伶兰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任何反应都不足挂齿。”
一旁阿宛听得忍无可忍,上前道:“上官霂,你小小年纪竟如此冷酷无情,为了权力地位居然能够杀害自己的家人……”
“你住口!”上官霂冷冷地打断了阿宛,“你知道些什么就来斥责我?家人,那些上官氏也配?你可知他们是怎样对待我的?我出身低微,上官世家中每一个姓上官的人都能对我呼来喝去颐指气使。在他们眼中我不过蝼蚁,就算被捏死了又有什么要紧?如今我就要他们看看,究竟谁才是蝼蚁?”
阿宛愤然反驳道:“那上官伶兰呢?她真心待你,好歹……”
“好歹什么?”上官霂笑得无比讥诮,“她不过是祖母死了,身旁没有照顾的人,以为我能够照拂她这才攀附与我,真心相待这种话,也就是你们女子才会相信。”
“你这种人,配谈什么真心?”阿宛气急,正要破口大骂一通,却被方紫岚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天快亮了,我倦了。”方紫岚重新靠回了主座的扶手上,沉声道:“上官霂,此事你打算如何收场?”
“说了这么久,方大人终于说到了正题上。”上官霂靠坐在轮椅上,唇角轻勾,“此事是上官伶兰与霍三娘内外勾结,方大人只管如此与钟尧大人说即可。一来可以洗清方大人身上的嫌疑,二来方大人此番放过我,日后建北都护府,我定会助大人一臂之力。”
“你这消息倒是灵通得很。”方紫岚按了按额角,神色冷了几分,“若是我放过你,你可会放过我?”
上官霂愣了一瞬,似是没有想到方紫岚会这么问。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她声若寒冰道:“我们这些站在对立面的人,从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不会放过我,我自然也不会放过你。嫁祸女人出来顶罪,这种事我可做不出。”
上官霂轻笑出声,“我以为方大人杀伐决断,没想到竟会对女人手下留情。”
“你莫要搞错了,我不是对女人手下留情。”方紫岚神色更冷,“我只是不想放过真正的幕后主使。”
“方大人这是比钟尧大人还不会审时度势吗?”上官霂只觉得好笑,“钟尧大人都知道权衡利弊,方大人竟不知得过且过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