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轩,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方紫岚小声嘀咕了一句,阿宛没有听清,问道:“你小声嘀咕什么呢?我看江南大营之人那阵仗不似作伪,若真查起来,那谁的身份还瞒得住吗?”
“瞒不住。”方紫岚摇了摇头,“他可真是,拿身家性命,来赌满盘皆输。”
“什么意思?”阿宛满脸疑惑,茗香也面露不解之色,方紫岚长叹一口气,“这世间人心最难测,他的信任在某些人心中便是为非作歹的免死金牌,也不知他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次日一早,皇后方紫沁便召了王全睿的夫人,及参加昨日花会的一干夫人入了宫。此外,只要有诰命在身,有阶有品的京中女眷,也皆被召入了宫。
方紫沁并未直言昨日方紫岚屡遭为难,却无一人出言相帮的难堪情形,而是挨家挨户姐妹妯娌的敲打,生生把众女眷压出涔涔冷汗,便是最为蠢笨的,也听出了弦外之音。
直挨到午后,虽然方紫沁出言挽留,但众女眷谁都不敢留下用午膳,纷纷匆匆离宫,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京中遍传方紫沁十岁掌家,十四岁嫁做襄王妃,直至如今统领后宫,故而众人皆知她并非普通世家千金可比拟。平日不显山露水,然一旦像今日这般整治,便是一针见血。
方家人个个护短,方紫沁这明显就是在昭告天下——她的妹妹,谁都欺负不得。
回到各府的女眷都长了记性,不约而同地将方紫岚剔出了她们日常宴请活动的名单。至于公卿大人们,在荣安王闹了那么一出后,心里都有了数,气血两亏的方三小姐绝不可能是杀伐决断的越国公,是以他们渐渐将此事翻了篇,而荣安王也黯然离京,回了东南封地。
不料荣安王前脚刚离京,后脚方紫沁便宣了方紫岚入宫,美其名曰要将这位病秧子妹妹养在身边,好生照料。
这下满京城的女眷都坐不住了,李晟轩的后宫之中只有方紫沁一位皇后,多少名门贵女挤破了头都进不去,反倒是方紫岚这么一位柔弱庶女,仗着皇后妹妹的身份,竟然要入宫了。
即便方紫岚入宫不是为妃做嫔,可入宫以后的事谁说得清,万一方家这对姐妹使了什么手段,那后宫岂不是要彻底姓方了……
李晟轩得知此事后爽快地答应了,方紫岚却是不情不愿,她原本想着留在相府中悠闲自在,哪里会想要入宫,日日受规矩束缚?
奈何一人敌不过王权,方紫岚自我安慰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然后就拎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小行李,带着秋蝉入宫了。
阿宛得知消息后雀跃不已,毕竟温崖身为太医令,大多数时间都在宫中,她跟在温崖身边,自然也是如此,因而若是方紫岚入宫了,就意味着她们可以常常相见了。
于是,在方紫岚入宫的第一日,阿宛便跟着温崖,以为皇后娘娘请脉的理由入了凤仪宫,一路上东张西望只为了能见方紫岚一面。
方紫岚自然瞧得出阿宛的小心思,非常主动地出现在了方紫沁的身边,在温崖例行为皇后请过脉后,阿宛为方紫岚也把了脉。
花会之时为了蒙骗众人,温崖特意施针乱了方紫岚的脉象,如今效果已过,方紫岚的脉象已无当时看上去的那般凶险,但仍是大意不得。
不过好在宫里向来不缺名贵药材,无论方紫岚需要用什么药,都能拿得出来。偶尔为了混淆视听,温崖和阿宛还会特意多拿几味药,故而纵然有人刻意留心,也很难从中窥得一二。
方紫岚初入宫的前两日,一直躲在凤仪宫中不出来,倒也算是清静,谁知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第三日太后便派了人过来,指名道姓要见她,话里话外都在指责她不懂规矩,入宫之后也不知道先去给长辈请安,顺带连皇后方紫沁也被挑了几句错。
既来之则安之,方紫岚本着知错就改的心态,虚心受教,次日便去玉珪宫给太后请安了。
方紫沁担心方紫岚独自一人不好应付,便陪着她一道去了玉珪宫,谁知她们刚入宫,便见到了李晟轩,似是刚给太后请完安。
见状方紫沁不由地愣了愣,方紫岚也是一怔,按理说李晟轩与太后这位皇嫂并不亲厚,日常如非必要,也未曾听过他会来请安,今日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李晟轩见到她们并不意外,只是微微颔首示意。方紫沁很快反应了过来,施施然行了一礼,方紫岚紧随其后,也是一礼。
太后面色不悦,抬了抬手示意她们直起身,之后视线直直落在了方紫岚身上,冷哼一声,“哀家早该料到,名为方紫岚的女子,便没一个令人省心的。”
方紫岚仍是一副娇柔模样,不解地问道:“请恕臣女愚钝,不知太后娘娘此言何意?”
“何意?”太后挑了挑眉,“今日陛下在此,你何必在哀家面前装糊涂?”
闻言方紫岚心中很是无奈,但为了保持娇弱人设,还是压着性子没有反驳,任由太后说了下去,“你既已得了陛下首肯进宫,那自然是为了在后宫有一席之地,否则今日陛下如何会亲自来见哀家?皇后又如何会亲自陪你来玉珪宫?”
这番说辞……
方紫岚只觉一言难尽,合着在众人眼中,她入宫便是要做李晟轩的女人,是为了替长姐争宠把持后宫的吗?
“怎么不说话了?”太后冷哼一声,“可是觉得哀家所言不对?”
方紫岚深吸一口气,内心把忍字写了百十遍,低眉顺目道:“臣女自知福薄,配不上……”
“太后不必如此咄咄逼人。”李晟轩突然出声,打断了方紫岚未说完的话,“便是朕有心要方紫岚入宫,也与旁人无关。朕尊重太后,也请太后自重。”
他说罢扫了一眼皇后方紫沁与方紫岚,之后朝太后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玉珪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