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你这丫头年纪不大,眼光倒是厉害。”云老舒展了眉头,含笑道:“也难怪,你会看中我家丫头,留在我们医馆。”
“轻寒心思纯善,是她好心收留了我姐妹二人。”方紫岚勾唇笑道:“只能说,轻寒的眼光也不错。”
云老摇了摇头,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我家丫头若当真眼光不错,便不会看上王慎那小子。”
“轻寒看上慎少爷?”方紫岚敛了笑,回想起那日在王家的情形,这才猛地想起王慎那句一直被她忽略的“云姑娘觉得我待你不同,以为我对你有意”。
仔细想想,那日两人之间的话确实有些耐人寻味,似乎关系匪浅。
云老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叹气道:“看来,你也看出来了。”
“是。”方紫岚点了点头,“不过既然慎少爷是有本事的人,那轻寒看上他也没什么不好。”
“所以说你们这些小辈,就是年纪太轻没吃过什么亏。”云老幽幽开口道:“且不论什么门当户对,就说我家那单纯的丫头,如何斗得过王慎那种既有心思又有手段的少爷。豪门大宅里长大的孩子,岂是易于之辈?”
方紫岚下意识地问道:“云老是担心轻寒被骗?”
“有些事,又何止是被骗两个字能够说得清楚?”云老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忽的转了话音,“我家丫头,从未问过你的出身来历吧?”
方紫岚微微抿唇没有否认,云老下面要说的话,她多少能猜到一些。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云老轻咳一声,“若是我猜的不错,你出身来历不俗,绝非我们这等市井小民能想象的。说句不客气的,怕是比王慎那小子都要高出一截,我说的可对?”
他问完不待方紫岚反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无妨,我说这些不是要你承认什么,更不是要知道你的身份以此为要挟。你不愿意说自然有你的道理,我不勉强。”
方紫岚拍了拍云老的后背,一边帮他顺气一边试探道:“您就不怕我图谋不轨?”
“怕?”云老笑出了声,“像你这样的,若是要害我医馆上下,小老儿此时还焉有命在?”
见她沉默不语,云老继续说道:“更何况,你救了我的性命。不论你为何而来,至少本心是好的,绝不会图谋不轨。”
“您这么相信我?”方紫岚敛了笑,云老神情也严肃了几分,“我虽是个市井小民,但好歹经历了些人事,如今半截身子入土了,多少看得懂一个道理,身份地位越高的人,越不屑于掩饰自己的目的,因为他们有那个自信,即使变故丛生,他们也总能达到目的。”
方紫岚手握断剑站得笔直,她的气息扫过卫昴耳畔,近乎轻蔑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那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她说罢狠狠撞了卫昴一下,让他径自撞向离得最近的那把兵刃,兵刃的主人下意识地收了攻势,他装作被刺中的模样就势滚到了台后。
诸葛钰见卫昴下台,步履匆匆地朝他走去,“现下情势如何?”
“不好。”简单的两个字,让诸葛钰只觉心下一沉。他顾不得许多,当机立断迅速地找到了李祈佑。
虽是寒冬,但见李祈佑额上满是冷汗,十指紧握成拳,整个人紧绷着好似一张拉满弦的弓。
“王爷……”诸葛钰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刀剑铿锵之声纷至沓来。
利锋争鸣间方紫岚的头冠掉在了地上,她如墨的长发没了束缚四散而落。
似火般鲜红的衣袍撕裂开来,与长发一道被寒风裹挟着飞舞在空中,红与黑交织,妖艳而凄美。
方紫岚手执断剑,在众人威逼下退至了台边,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下去。她抬起头向城楼之上望去,文武百官簇拥着李晟轩,所有人都在观戏。
浩浩荡荡的声势中,她的视线定格在李晟轩身上。隔得太远她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但不知为何心底却莫名地安定了些许。
“妖孽,还不速速受死!”
离方紫岚最近的人突然大喝一声,剑锋直逼她面门。
她轻巧地避了过去,纤足轻点半个身子悬在高台外边,仿佛一只摇摇欲坠的风筝。
很快下一轮攻势不期而至,她旋身而过袍袖被利刃割开,鲜红的布条随风飘扬。
方紫岚如今骑虎难下,若是自己跳下高台,虽说无事但妖邪不死便落台,说起来必是社戏出了纰漏,只怕她要担一个乱了大京国祚的罪名。
可若是真刀实枪地与他们拼一场,虽说她不会输,但只怕也落不得什么好。若伤得严重些,又免不了要被阿宛念叨一番。左右为难间,这个年就不好过了。
思前想后都没有两全法,方紫岚索性心一横,出其不意地伸手扣住了左边身前之人的手腕,猛地使力他便吃痛松开了手,她顺势劈手抢过了他的剑。
那人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做,加之她动作太快,他措手不及根本无法反抗,怔愣之间被她一掌推开,惯性后退带倒了后面的几个人。
站在方紫岚右边的人眼看她夺了兵刃,见势不对忙上前几步,乱剑纷然而至。
刀光剑影之中她扯开外袍借力打力,用缭乱的红色迷了众人视线。待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漫天红色碎布翩然飘落,好似一场血色花雨。
众人的目光顺着花雨至台下,却见红衣妖邪了无生息地躺在地上,红衣黑发肤白如雪,仿佛沉睡了过去。艳丽的布条洒落在她的身上,是说不出的诡绝凄艳。
刹那间,朱雀街上围观的百姓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时间静止般的一刻,李晟轩站在城楼上,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她占据,眼中心上再也容不下其他。
只是惊艳之余他忽的想起,不知她发烧好了吗?冬日寒凉不能让她在地上躺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