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然而京城之中却是说不出的冷清。越国公府谢绝了一切新年安排,从年终祭典到新年社戏,再至正月开宴,方紫岚全都推了,就连她本人,都在新年之前便告了假。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猜测之前珒国公被害之后,方紫岚挺身而出得罪了太多人,怕是想要躲清静,这才闭府不出了。
然而众人猜测还未有定论,宫中又传出了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
在裴家接连出事,珒国公裴珒卿的丧仪结束,裴珀鸣心神不宁一病不起后,所有人都以为裴潇泽会顺理成章地继任家主之位,却不曾想宫中的太皇太后跪求李晟轩,要定裴珒卿之子裴宣昌为家主,并由她亲自抚养。同时作为交换条件,她会搬至京外的行宫,颐养天年。
太皇太后带着裴小家主离京,裴家只余裴潇泽一人留在京中,继续就任户部侍郎这样不上不下的官职。如此一来,裴家在京中几无势力,曾经盛极一时,宫内宫外皆风光的世家大族,怕是要就此没落了。
而欧阳家也是一团乱麻,待欧阳家主与欧阳夫人的丧仪过后,欧阳俊成因守孝延迟继任家主之位,族中叔伯长老各怀鬼胎,甚至有人提出要接欧阳梓柔回来,为的便是阻挠欧阳俊成继任家主。
好在公卿世家的家主继任,都由李晟轩亲自下旨。不出意外,欧阳俊成继任家主的圣旨会在新年社戏之后下来,如当初方紫岚任越国公,卫昴任卫国公之时一样,届时无论欧阳家其他人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不过跳梁小丑罢了。
至于相府方家,方二小姐虽然脱了层皮,但多少与裴家撇清了关系。莫涵借此机会将修订的律法呈了上去,朝堂内外又是好一场鸡飞狗跳。
修订的律法中表明大京人皆有照顾孤寡之责,对于丧夫之妇,不得买卖,且有再嫁的自由……
这一条条尽量维持公平的律法,牵动了许多人的利益,有人骂莫涵居心叵测,有人赞莫涵善心悲悯,然而这些莫涵本人都不知道。自从那日高烧昏迷后,方紫岚便让他在府养病,什么都不许管了。
“岚姐,我的病已经好了。”莫涵看着倚在门边的方紫岚,颇有些无奈。
“我知道。”方紫岚点了点头,“你的请辞折子我也写好了,已经递上去了。”
“岚姐,如今未到年节休沐,你让我做完今年最后几日……”莫涵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方紫岚打断了,“莫涵,你做得够多了。”
“可是……”莫涵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却见萧璇儿匆匆而来,“方大人,宫里回信了。”
“怎么说?”方紫岚毫无避开莫涵的意思,萧璇儿便直接道:“陛下不免欧阳宗瑞死罪,仍定秋后问斩,莫公子的请辞……”
她忽然顿了顿,方紫岚扫了她一眼,了然道:“陛下不同意?”
“宫里派人传话说,除非莫公子亲自上书,否则陛下不会同意。”萧璇儿的声音轻了几分,方紫岚却是意料之中,“果然如此。”
萧璇儿抿了抿唇,“方大人,两封折子都被陛下驳回了……”
“驳回便驳回,也没什么大不了。”方紫岚轻描淡写道:“反正莫涵如今病着,便是去刑部,也要等年后了,拖个一两月再说。”
“那欧阳宗瑞……”萧璇儿的神色晦暗不明,“方大人毕竟答应了欧阳小姐,要不要想些别的法子?”
“不必了。”方紫岚摆了摆手,“虽然我答应梓柔为欧阳欧瑞求情,但我也只能尽力而为,最终做决定的是陛下。既然陛下心意已定,那又怎会是我能动摇的?”
末了,她幽幽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过于心软只会后患无穷。”
闻言萧璇儿愣了愣,随即明白了过来,转了话音道:“方大人,新年将至,皇甫霖将军已奉诏抵京,想必皇甫鑫将军短期之内不会回北境,上官敏……”
“真是不省心。”方紫岚不耐地截住了她后面的话,抬手轻拧眉心,“皇甫鑫还是不肯相见?”
“是。”萧璇儿微微颔首,“请帖拜帖都送过,皆被皇甫鑫将军退回了。”
“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方紫岚冷哼一声,“罢了,我亲自去一趟。”
萧璇儿与莫涵劝阻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见方紫岚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眼前,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越国公府闭门谢客有些时日,方紫岚自觉公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太过招摇,索性当起了梁上君子,大剌剌地坐在了皇甫鑫所居厢房的屋顶上。
皇甫鑫听到响动走了出来,一眼便看到了百无聊赖地从屋顶往下扔石子的方紫岚,见到他之后便跳了下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揶揄道:“我还以为皇甫将军离了北境水土不服,病得不能见人,这才推了我那一应请帖拜帖。没想到今日一见,皇甫将军竟是这般生龙活虎,看来只是不想见我而已。”
“方大人说笑了。”皇甫鑫面上有几分挂不住,方紫岚斜睨了他一眼,“看来皇甫家在北境早已只手遮天,皇甫将军擅离职守月余,居然也无人敢置喙。”
“我……”皇甫鑫一张脸红了又白,方紫岚这才敛了神色,淡声道:“皇甫将军是恼我没有将梓柔留在京中,还是气我不劝梓柔随你回北境?”
仿佛被戳中了心事,皇甫鑫吞吞吐吐彻底说不出话来,方紫岚不由地皱了眉,“皇甫将军,你身为守境戍边之将,为何偏偏执着于儿女之情?”
“我不是……”皇甫鑫辩驳的话还未出口,便被方紫岚扼杀了,“离开京城是梓柔自己的决定。我想她当初退婚之时,必是与你说过其中缘由,过去如此,以后亦然。”
她定定地看着皇甫鑫,一字一句道:“梓柔有她的道。皇甫鑫,你也应当有自己的道。”
“我不是……”皇甫鑫辩驳的话还未出口,便被方紫岚扼杀了,“离开京城是梓柔自己的决定。我想她当初退婚之时,必是与你说过其中缘由,过去如此,以后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