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玫其实很奇怪王招娣这个人。
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吧,她现在把整个王家中馈牢牢把控在手里,府里的丫头婆子不知什么时候早就悄悄全都被换了个遍,除了正院的人没动,其余几乎都大换血。
可要是说王招娣察觉了什么吧,她又老老实实守着自己的别院,放着宽敞又富丽堂皇的主院给胡玫一个外人住。
其实胡玫真的想多了,何小满单纯的就是心里膈应主院而已。
一想到井衡这个渣男曾经跟胡玫在主院里酱酱酿酿,何小满别说自己去住,她连脚丫子都懒得施舍给那块烂地方。
所以江夫人带着儿子林醉染拜访王家,却发现主院里住着的是那位据说被州监夫人曹苓喷了个狗血淋头的胡夫人,当然,所谓狗血淋头也不过是州监夫人自己的说法,江临雪可不觉得,那位见风使舵的州监夫人会得罪知府老爷当成亲娘一样敬重的姨母,虽然说州监的责任就是代替天子监视这些地方州官,毕竟手中没有实权,两者之间既可以互相制衡,也可以狼狈为奸,端看他们关系相处的如何。
胡玫这个亲戚不亲戚,主人不主人的恬居正院,而王家真正掌事的正头娘子王招娣,却偏居一隅,倒像是个不得宠的小妾。
果然是奇怪人做奇怪事。
昨天发生的事情真是又多又乱,但是这并不耽搁江夫人动用自己相公庞大的人脉网和能量将这位王家船行的当家人调查一番。
不查不知道,一查很狗血。
因而她今天就是来投桃报李,跟王招娣交换一些信息来报答昨日的救命之恩的,甚至如果王招娣在知道某些事情之后,江夫人不介意帮助一下这个自己素来看不上的商贾。
一路走来,这别院里处处繁花,却也干净清爽,虽然陈设和绿植搭配的多少有点不伦不类,倒是跟自己刻板印象中俗不可耐的商贾相去甚远。
江临雪对王招娣的印象又好了一些。
江夫人是递了拜帖带了重礼过来正式拜访的。
她素来都是这样,事无不可对人言,从来最厌恶的就是那些背后搞阴谋诡计之人。
只是拜帖送到外院时竟然是王招娣的相公井衡带着两个丫头来迎接,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让江临雪直接在外院做客,他已经派人去请袁文景以及其夫人。
真是笑死人。
这才叫上不得台面的商户做派。
江临雪拜帖清楚写着拜访王招娣。
听说井衡也是个读书人,男主人接待女客人已经是失礼,更可笑的是竟然让堂堂州府老爷和内眷在人家王家的地盘上招待前来拜访王家的客人。
简直是莫名其妙。
“听说你也曾经是个读书人,可知‘君子上交不谄,下交不渎’何意?”
本来因为京中贵人竟然主动拜访激动得手足无措,结果江夫人一句话就让井衡惊的顷刻汗流浃背,这简直就是在扇他的耳光。
虽然这句话用在这里并不十分合适,但是江夫人的意思彼此都明白。
就差没直接警告他,不该你巴结的人你别巴结,不该你轻慢的人你也别轻慢了。
于是井衡只得老老实实派人去请王招娣。
而自己则一脸愧色滚去找他的好大儿商量应对之策去也。
王招娣到底是怎么巴结上了这位眼高于顶的江夫人?不是说她素来最厌恶商贾吗?井衡也是因为听胡玫说过一嘴关于江临雪的事情才没敢真的让王招娣来招呼她,而是选择让儿子儿媳过来,毕竟儿子是堂堂四品大员,儿媳出身京中贵女,想来能跟这位夫人更有话题。
因为江夫人的禁口令,所以被排斥在权贵圈外的井衡并不知道昨天在逐鹿庄发生的事情,一番好意终究是错付了。
这边何小满命竹叶上茶,上点心招待江夫人和小公子林醉染。
十五岁的少年正是满怀一腔英雄梦时,因此对昨天王招娣的义举和她那出神入化的本领佩服的五体投地。
“夫人,你能教我功夫吗?”
不安套路出牌的结果是被自己亲娘一脚差点踢了个趔趄。
“这孩子是被我给惯坏了。”江临雪施施然落座:“招娣妹子你可别见怪,要不是因为处理他招来的那些烂事,昨天他就非要拖着我来拜师了。”
“咳,京中什么样的能人异士没有,我这不过是江湖草莽的野路子。”
“他们……”少年刚一开口,又被母亲大人的裙里腿袭击了,只好乖乖闭嘴。
“我今天啊,真的是过来感谢救命之恩的,听花水榭的事我也查清楚了。”江临雪本就白皙如玉的脸染了几许寒意:“你家里那位胡还不是夫人的夫人,胆子倒是不小,竟是连我也算计在内了。”
门外王传宗过来请安,何小满笑着跟江夫人介绍说这个是她那不争气的儿子,江夫人一脸惊喜的连叫快请进来,王传宗这才施礼之后走进小偏厅里。
江夫人看着俊逸如竹的少年连夸好相貌,倒是林醉染一脸失望,还以为是个跟王夫人一样英姿飒爽的少年豪侠呢,结果……是个弱唧唧的小书生。
江夫人命人将带来的礼物一一呈上,明显是之前做了功课的,因为给王传宗的是一套价值不菲的文房四宝。
“我这个儿子是个闲不住的,不如让他们去园子里逛逛,咱们姐妹吃吃茶,懒散一会。”
何小满点头同意,林醉染虽然不太想跟这个病秧子一样的少年一起,可是架不住他母上大人的眼神和杀气,只得恹恹的跟着出去了。
“明人不说暗话,其实我这趟来是想给妹子提个醒。”丫头婆子都退下,小偏厅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江临雪终于说出自己此行目的。
何小满倒是没想到这个看着婉约精致的大家闺秀竟是个爽利人。
听完江临雪的话,何小满脸上一点惊诧的表情都没有,江临雪顿时了悟:“你……都知道?”
“要是连这点警惕都没有,王家船行早就被那些明暗势力拆吃入腹尸骨无存了。”何小满轻笑:“商人重利,和官场争权有何区别?不过都是想方设法为自己存活争取更大的话语权和空间而已。”
江临雪听见她这样说,也明白王招娣话里所指,老脸顿时一红,期期艾艾说起了自己娘家的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