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天锡拱手一礼:“官家,官家多日不上朝,难道生病了?”
牟子才并没有回答,而是指了指琴女与使女。
洪天锡明白了,牟子才害怕人多嘴杂出事。
他点点头,对着琴女及使女挥挥手。
两女对着洪天锡及牟子才万福一礼,随后出去。
不但如此,使女还顺便把木门关上。
作为茶楼使女,她察颜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官家确实生病了。”看到房间只有两人,牟子才松了口气,终于回答。
洪天锡有些难以相信:“官家正当壮盛之年,前些日子还红光满面,为何突然病倒呢?”
“这个一言难尽,官家是这个病。”牟子才没有明说,而是指了指胸口。
洪天锡陷入沉思之中,恍然大悟问道:“官家难道是太子之事焦虑不成?”
现在官家没有儿子,所有的儿子全部夭折。
官家干脆学了仁宗,过继一个侄儿。
可惜这个侄儿乃是小妾所生,差点被正室用打胎安之药打下。
虽然没有打下,也落下病根,智力存在很大问题,比同龄之人存在很大差距。
如果要确切比较,这个就是此子虽然不是傻子,但是比傻子也好不了多少。
“嘘,慎言。”牟子才急忙提示。
洪天锡点点头,继而摇摇头,昂首挺胸大义凛然地说道:“皇家之事,也是天下大事,作为御史,岂有不为?”
洪天锡说出此话,大有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的气势。
“官家没有选择。”牟子才摇摇头,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地说道。
皇位的继承人,这个关系大宋的百业基业。
这个决定权力在官家手里,大宋官员只有监督权,也许在官家的安排之下,还有当老师的权力。
洪天锡向天苍天拱手一礼:“愿天佑吾大宋,让大宋国祚永存。”
洪天锡乃是清流,一心一意为大宋好。
什么是大宋,不但要现在官家能够驾驭大臣,控制朝廷,就是未来官家同样聪明能干。
如果是换成史弥远这种权臣,巴不得官家越弱小越好,才能只手遮天。
“原皇天保佑吾大宋,国祚永存。”牟子才也向着苍天恭恭敬敬一礼,进行祈祷。
两位都是大宋的清流,都是一心一意辅佐官家。
现在一起向着苍天祷告,顿时感觉心意互通,过去所有心结全部打开,不禁哈哈大笑。
“官家已经多日不上朝,岂能置大宋子民而不顾?”洪天锡突然向着皇宫一礼,沉声说道,“在下真的想直奔皇宫,弹骇官家。”
他素有铁面御史之称,没有任何情面可讲。
让牟子才没有料到的是,汝弹骇大臣倒也罢了,没有料到现在竟然弹骇起官家。
现在问题出来了,御史弹骇大臣,由官家裁决。
官家被大臣弹骇,他应该如何裁决呢?
从公正而言,他应该裁决自己不称职。
但是官家肯定为了自己脸面,可能裁决自己称职。
但是不管结果如何,官家被自己大臣弹骇,足以记入史册。
谁完成此事呢?不是别人,当然就是起居舍人牟子才。
听到此话,牟子才不禁大惊失色,洪天锡这个铁面御史果然铁面,竟然不顾官家脸面,要弹骇官家自己。
牟子才急忙从椅子站了起来,拱手一礼:“君畴,此举使不得,使不得也。”
“存叟,汝不要拦吾。”洪天锡对着苍天一礼,断然说道,“官家代天牧民,上朝乃是官家职责所在。现在官家不上朝,岂能代天牧民?”
牟子才摇摇头,叹了口气:“官家有难言之苦衷。”
“即使官家有难言之苦衷?正是因为他是官家,上朝乃是官家之职责,如果汝要拦截吾,吾就一头撞在柱子上面。”洪天锡大义凛然,断然说道。
听到此话,牟子才不禁浑身发抖,洪天锡如果撞死在柱子上面,那官家不是成了昏君吗?
牟子才今天真的后悔,真的不应该渴这一口茶。
洪天锡乃是铁面御史,说得出就能够做得到。
如果洪天锡真的撞死在柱子面前,他牟子才就是罪人。
想到这里,他不禁冷汗淋淋,脸色苍白。
牟子才对着洪天锡拱手一礼:“官家确实生病,而且病得不轻。”
“官家不是正当壮年,前些日子还好好的,为何突然就生重病?”洪天锡脸色稍霁,不解地问道。
牟子才叹了口气,拱手一礼:“君畴,稍安勿躁,等会就知道。”
听到此话,洪天锡只得强忍心里好奇,一边喝茶,一边等着答案。
牟子才拍了拍手掌,进来一个使女。
使女对着牟子才万福一礼,柔声问道:“客官有何事?”
“去把报纸拿来。”牟子才点点头,对着使女说道。
使女又是万福一礼,继续柔声问道:“客官,茶楼有《大宋中华报》《大宋理报》,客官需要那种?”
“当然是《大宋中华报》,就是近期的。”牟子才一边轻轻喝茶,一边吩咐。
听了《山水之间》之曲之后,洪天锡本来已经心如止水。
但是听说官家生病,他的平静如水的仿佛心境投入一块巨石。
洪天锡一边喝茶,一边观察牟子才。
他想看看,牟子才如何处理此事?
不到半盏茶时间,使女就拿来一叠《大宋中华报》,恭恭敬敬放在牟子才面前。
牟子才挥手让使女出去,使女点点头,又是万福一礼。
使女轻盈地出去,雅间又是只要牟子才与洪天锡。
牟子才放下手里茶杯,不停翻阅报纸。
洪天锡此时已经平静得多了,他一边喝茶,一边看着牟子才翻阅报纸。
不是他不想帮助牟子才,初夏他不知道牟子才要寻找什么内容。
牟子才盯着近期一份《大宋中华报》,才终于找到需要的内容。
他指着报纸内容,抬眼打量洪天锡一眼,说到:“就是这个。”
洪天锡接过报纸,仔仔细细读了其中内容。
看着洪天锡一心一意阅读报纸,牟子才终于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心也平静下来。
他又端起茶杯,揭开盖子,认认真真对付茶水起来。
洪天锡认认真真阅读报纸,没有放过任何内容。
读完之后,他拿着报纸,陷入思考之路。
“存叟,老夫不明白,为何是这个?”他沉思良久放下报纸,揉了揉额头问道。
牟子才并没有放下茶杯,而是一边喝茶,一边微笑。
刚才他着急,洪天锡不急,让他有些嫉妒洪天锡。
现在好了,事情颠倒过来。
牟子才感觉自己几乎心如止水,而是洪天锡恰恰心里涌起波涛。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些得意起来。
他打量洪天锡一眼,意味深长说道:“有些事情,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说完,牟子才指了指隔壁,轻轻坚了一个手指。
“隔壁有耳?”洪天锡不满牟子才打哑谜,不满地说道,“此房间只有吾等两人。”
牟子才摇摇头,不为所动,依然坚持己见:“此乃串架墙壁,易入人耳也。”
看到牟子才显得如此神神秘秘,一副做派的样子,洪天锡只得静心思考。
“现在朝廷已经没有了权臣,官家为何担心?”洪天锡想了想,想了想,尽量小心问道。
牟子才没有回答,而是沾了沾茶水,开始在茶几上面涂鸦。
洪天锡只好上前,看他究竟做什么。
牟子才也不管洪天锡如何想法,仿佛着魔一般,一心一意画起来。
他画完之后,又端起茶杯,一心一意,专心致志喝茶起来。
洪天锡轻轻打量牟子才一眼,看到他喝茶的样子,不禁想起文正公的一句名言:“不因物喜,不因已悲。”
看到牟子才淡定的动作,优雅地啜茶,仿佛他进入墙壁那一幅山水画,再也不会过问外面俗事一样。
洪天锡对此摇摇头,投入把全部心思,仔仔细细地打量四幅画起来。
第一幅画,是一个文人,看见武将,双目怒睁,恨不得啖之。
第二幅画,还是这个文人,他看见另外一个文人,脸上如沐春风。
第三幅画,依然还是这个文人,他看见刚才那个文人,已经变成双目怒睁,恨不得啖之。
第四幅画,最有意思,意义最为深刻。
文人依然还是这个文人,他背后站着两人,一文一武。
但是不知为何,这个文人,根本不理两个文武之人。
虽然这两个人对着他恭恭敬敬,但是他一脸忧愁。
看到洪天锡一心一意打量四幅涂鸦,牟子才放下茶杯,拱手一礼:“君畴,该说的吾也说了,该做的也做了。在下告辞。”
“存叟,锡感激不尽。”洪天锡急忙抬头起来,恭恭敬敬还礼。
他真的的感激,牟子才是一个道德高尚,严以律已之人。
但是牟子才又是一个懂得变通之人,虽然没有亲口告诉他,却是通过另外一种方式表达。
当然,牟子才虽然表达出来,也是看在洪天锡乃是清流,一心一意为大宋着想份上。
如果洪天锡是一个浊流,或者是一个权臣,牟子才绝对会敬而远之。
洪天锡反复打量这四幅画,把它牢牢记在心里,才依依不舍用抹布擦掉。
他叫喊使女进行结账,同时提出一个要求,要把这一叠报纸带走。
使女点点头,这些报纸几乎是过时的报纸,带走也无妨。
作为茶楼,乃是消息来源之地。
但是什么渠道消息最为可靠,自然是报纸,因此《大宋中华报》极多。
只是让使女不解的是,这位客官为何要带走这些旧报纸。
难道,因为它就是《大宋中华报》吗?使女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