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那条王蛇就被肢解,拆的零零碎碎的。一批批的小虫子,像勤劳的搬运工,将蛇肉含在嘴里,带入吕卿的体内,然后再出来,去啃食蛇肉。
吕卿就在这里看着,虽说那蛇不是很大,可他的虫子们更小,怎么会在顷刻间就被拆解,消失了呢?
更有甚者,竟然爬到那死者的脸上去,想要将那人都给拆了,然后运到吕卿的体内。吕卿见状,连忙出手阻止,将那些小虫子一个个抓回去,放到蛇骨架旁。
对,现在蛇已经完了,只剩下一堆骨头。只是那骨头也不是完全没用的,有几个矫健的小家伙,几口将蛇骨咬断,吮吸它的骨髓。
这是吃干擦净,一点也不浪费呢!
可就在这时,吕卿变听见远处有一阵怪风,正朝他们的这个方向袭来。
吕卿心知不好,想必是那魔鬼靠近了自己。他站起身来,就要走,却见还有两只小蛊,在蛇骨的上面蹦跶。原本他想将它们撇下,暗骂道:“吃吃吃,死这得了!”
却见那些蛊虫们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竟主动的离开了蛇骨,向吕卿急速奔来。
别说,这家伙长得虽小,可速度竟也不慢,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便全都爬了回来。有些个也不知用的什么手段,还可以在空中飞出一小段距离。
不过仍旧是有几条小家伙在蛇骨里面,倒不是它们察觉不到有危险袭来,而是钻进去的太深了,被蛇骨掐住,一着急竟出不来了。
吕卿想了想,还是将它们带上吧。于是伸手一抓,将蛇骨揣入怀里,自此所有的蛊虫都已回到吕卿的身上。他本想再躲进鼠妇的身体里面,可当他看到那一地的碎屑,以及自己踩的烂七八糟的脚印之后,便不安起来。
这时他心跳的极快,想的也特多,不过他还是很快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那便是向着山下逃。
想那恶鬼还是魔鬼,怎么着也想不到,自己不仅不往山上跑,反而向着找死的方向跑。
吕卿说做就做,朝着扔下火蝎主人的悬崖一路狂奔,他倒也不会真的去悬崖那边,只是跑出了一小段距离之后,便就停了下来,身子一矮,钻入旁边的草丛之中,趴了下来。
一阵邪风吹过,紧跟着他听见一阵阴冷的笑声,那声色很细腻,像是个女人,但吕卿是知道的,这山上是不会有女人的,即便是有,那也绝不能信她的话。
只听那声音道:“小弟弟,你要去哪儿啊?你去哪儿了啊?出来吧,我看见你了!嘿嘿嘿……”
那声音太过妖邪,吕卿习惯性出了一身冷汗,好在没尿。
只觉得脊梁骨上的汗毛腾地站起,连头发丝的根上都麻酥酥的,不知是怎么了。
随着邪风而来的,还有一个人影,或者说,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影了。因为那只是一团黑漆漆的雾气,吕卿根本不敢看她,更不敢抬头。
“小弟弟别怕呦!姐姐可美丽了,你快出来,让姐姐疼疼你~”
这声音离近了听,让人觉得特别的淡,淡到让人觉察不出有一丝丝的情感,她无喜也无忧,无悲也无乐,既不是愤怒,也没有平和……就像电子书里面自带的阅读器,甚至比那还要平。
而且在那种平淡中,还带着一种特殊的气,一种神秘的能量,向四周扩散开来,让你无处躲藏。嗖的一下,黑影自吕卿的身前闪过,向着山下行去了。
也不知怎的,竟然真的没有发现吕卿。不过他却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等那东西跑到悬崖边上,见找不到自己,就必然会寻着蛛丝马迹折返回来,向两旁搜寻自己,到那时自己将再无可避了。
吕卿心里暗骂:“可恶,到底还是没能骗过她,竟真的朝山下追来了。”他哪里知道,人家的速度之快,是先朝着山上追了一阵子,沿途又打杀了两名蛊门弟子,随后才折返回来,向着山下追的,只是这样,吕卿仍旧跑不过人家。
他见那东西向山下跑的没影了,耳畔邪风远去,再听不见一丝,随即又拼命的向山上跑,不过他这次仍旧没有上山,而是来到了鼠妇旁,见那鼠妇竟不知怎的,被从中间劈了开来,好在丹田穴窍还没有坏,吕卿一头扎了进去,随后同蛊虫们一起将破裂开的地方堵死,内部仿佛是一个被吹起来的大气球,云蒸霞蔚,倒感觉不出有丝毫的妖气。
只是他刚刚弄好了这一切,便又听见外面有风声。邪风一吹而过,紧跟着又是那个声音,不停的念叨着:“小弟弟,你不是说自己的胆子很大吗?怎么不敢出来见我啊?你快见见我啊!我可美丽了,嘿嘿嘿……上次你往人家脸上撒尿的事,姐姐可没有当人说哦!”
吕卿记得,是在自己脚踝被抓的时候,想不到她那时就已经在了。只是吕卿却不知道,那东西既然当时就已经在场了,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自己,而是放养到现在,才像猫捉老鼠似的,折腾来折腾去,简直快要把他玩死了。
但不管怎么说,是猫爪老鼠也好,还是真的找不见自己也好,总之是不能主动露头。
声音再次自吕卿的身边掠过,径直的朝着山上面去了。
吕卿不知她是真的看不见自己,还是假的看不见自己,反正这次他是不想动了,大不了一死而已。因为即便自己再逃,也未见得能逃的掉。
想那东西,自此处到下面的崖壁,如此远的路程,却连半柱香的时间都用不上,只怕他刚一离开鼠妇的身体,就又被追上了,那时万一躲藏不及时,被她抓个正着,岂非顷刻就要毙命?
吕卿躲在里面一动不动,就连那些个小蛊虫们也都似屏住了呼吸。
这次,过了很久,那东西才再次出现在鼠妇的附近。
不过吕卿看不到她,那黑漆漆的雾气中,缓慢的伸出了一只手,灰白色的手,不知被水泡了多少年了,带着一股腐烂的气息,手心上面抓着一颗人头。
如果吕卿看见,或许就可以认出,那正是巫蛊宗里一位长老的脑袋,他还曾喂吕卿吃过丹药呢,就是昨天发生的事,他为了开辟气府,炸开了丹田,导致自己心腑受伤,并炸死了好多蛊虫。
吕卿记得那长老姓徐,一说一笑的,看起来很是谦和,只不过现在却再也不能笑了。
吕卿自不会去看,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深怕发出一点点的声音,不过牙齿却还在打颤,他恨自己胆小,不够勇敢。用父亲的话来说,这有什么的,不过是区区小煞而已,术士的巅峰,那可是连天道都可以欺上一欺的,何必怕她?
只是吕卿就是害怕,眼泪顺着眼角流啊流,他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心里道:“咋就这么不争气?有啥好怕的,不就是一个厉鬼吗?我怕什么?难道忘了答应过灵儿的承诺了吗?要成为天上地下最厉害的人,打败天帝,摧毁寂灭碑,拯救世界,拯救她……现在这个怂样子,可能拯救得了谁?”
“吕卿,你忘了妖皇的教导了吗?天上地下,唯我无敌,怕什么?不就是个鬼吗?你自己又没害过她,她怎么敢害你?她凭什么害你?你又凭什么怕她?你忘了自己是无敌的了吗?”
想到了“唯我无敌”这四个字,他忽然感觉好了很多,反复的在心里念叨着这四个字,好像自己就真的是无敌了一样。
这可能就像那些整天说谎话的人一样,一个谎话说的次数多了,就连自己也骗过去了,以为是真的。
他双手不再捂嘴,而是握紧了拳头,就要站起身子,走出去,和那鬼怪拼上一拼。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相信自己是一回事,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在他将要起身,还未起身的那一刹那,在那团黑雾当中陡然爆射出两道乌光,虽不说是照破了苍穹,倒也差不多,只听那邪物喝道:“臭小子,你以为躲起来老娘就找不到你了吗?放你活到现在,不是让你躲着老娘玩的,你给我滚出来。”
两道乌光一阵扫射,任何物体都不能阻碍她的视线。
而这时,吕卿的身上忽然爆发出一团绿油油的光线,其间隐约可见一个“象”字。这“象”字非是寻常的“象”字,而是古老术字,蕴含着无穷的奥妙,一时间让人难以捉摸。
当乌光扫到了这里的时候,吕卿竟变成了一堆烂肉,而且是鼠妇的烂肉。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只是看那架势,这些绿油油的光,以及他身上的“象”字,应该是父亲冢虎留下的,为了保护他,所以才发作的。
当下吕卿便没有动,只是心里暗想:“想不到以那妖皇的手段,也未能察觉父亲在我身上所留下的这一层印记,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邪物的对手……”
吕卿这一次倒是猜错了,因为这一手段乃是冢虎后来留的,先前的早已被清空了。不过他现在若是手持大戟,那邪祟虽可伤他,却也要不了他的命。只可惜戟不在,就只能凭借着这点伪装术躲起来了。
此“象”字的奥妙虽是无穷无尽,可攻可守,然也仅仅是一道符箓而已,威力毕竟有限,好在那邪祟也未发现吕卿,当即掉头走了。
只是她也想不到,那小娃子竟有何本领,能够躲过她的追杀呢?明明是嘴里的肉,竟然给玩丢了,早知如此,一上来就杀了他,岂不是不会有今日的麻烦?
吕卿在虫腹里面呆了好久,听见外面确实没动静了,也没有出来。而是调息身体,尽可能的恢复体力与真气,以及自己的精神状态。
那东西走后,他便如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瘫倒在虫腹中,睡了一觉。
这一觉也不知是睡了多久,等醒来时,天竟然亮了。
吕卿揉了揉眼睛,只觉得满身的清爽,摸了摸脸蛋儿,滑溜溜的,倒不似留了疤的样子,再看看自己的手脚,胳膊等部位,也没有丝毫受过伤的痕迹,当下疑惑起来。
“怎么回事?难道我没有受过伤吗?”吕卿还在纳闷儿,只是向四周围一打量,竟是一个四下漏风的局面。他心还暗道:“我这是在大虫子的身体里吗?这大虫子怎么只剩下了个空壳子?”
原来在这段时间里,他的蛊虫们已经将这巨大的鼠妇,给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了,所有有营养的物质全都被它们消化掉,所以鼠妇就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至于吕卿身上所受的伤,若没有它们的帮助,自然也不会好的这么快,并且一点疤痕都未留下。
小蛊虫们虽然在战斗上不怎么精,但在治伤上还是挺拿手的。它们吞下死去的鼠妇,去除杂志,只留对身体有用的物质,用那些特殊的蛋白去缝合修复吕卿的伤口,很快便愈合了,并且经过它们口器的修理之后,皮肤变得比原来更光滑且细腻了。
完成这件事情,它们用了一天的时间。而吕卿这一觉共睡了三天,只是这三天都是处在黑暗之中,故而让人产生错觉,以为只是睡了一宿,实际上却已经过了三日三夜。剩下的两天,小蛊虫们将这个大鼠妇清理干净,然后它们见吕卿在睡觉,还到附近的地方逛了一圈,把周围能用的、有用的东西,也都洗劫了一遍,不用多动脑筋,只要走出鼠妇的空壳,看一看周围那些被啃的干干净净的白骨,就可以想象得到,它们都做过何等残忍的事了。
由于这一觉睡的太久,这起来走路,脑袋晕乎乎的,头重较轻,不过走了一段距离,总算是好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见此刻艳阳正盛,不敢耽搁,赶忙顺着山路向上走。
在吕卿看来,也不知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都有过怎样的战斗,只是能瞧见这一路上,到处都是尸体。那些人的灵魂被一一抽离出去,死的不能再死了。
地上还有各是各样的蛊物,也是死的不能再死了。看的他的小伙伴儿们口水直流,不停的朝他叫唤。
可吕卿这时候哪有心情管它们,深怕自己走的慢了,等天黑再被邪祟给拦住。
等来到那座凉亭的附近时,他便看到了更为惨烈的一幕,好多个死尸栽倒在那里,并且凉亭也早已没了凉亭的样子。四周围也不知发生了何等惨烈的战斗,竟将一座好端端的山头,给打成了一片平地,成了平顶山。
吕卿既惊又恐,他生怕那漂亮的姐姐也死在这里,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奔上前去翻看尸体。
虽然没找到苗青青的尸体,却看到了不少的金龟子,被烈火烧的不成了样子,再不复习日之美。
他大声哭泣,仰天问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想起苗青青曾和他说过,金龟子可以喷火,被逼急了还会自燃,“那她会不会……这里没有她的尸体,她会不会……”
吕卿哭的宛如一个泪人儿,尽管他拼命的翻找,可仍旧是没有找到她的尸体。
吕卿一时间有些茫然。原本他就对这里的路不是很熟悉,现在又被打的大变了样子,更是找不见路。
太阳也不等人,一点一点的向着西面的天空挪动,他又害怕,又伤心,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叹息一声,果断的从地上拿起一只金龟子的尸体,朝着山下走去。
或许是这次走对了路,竟真的给他找到了住处,只是这里的尸体更多,打的也更狠。或许他早就猜到了会是这个样子,但面对现实,却还是有些接受不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呆呆的望着前面的……废墟!忽听身后有人笑道:“呵呵!会好起来的,不过是宗主不在,被人钻了空子而已!”
吕卿一听那声音,顿时乐的开花,因为那不是别人,正是漂亮的姐姐苗青青。
他转头望去,只见她依旧是那样的美丽,穿着昨日穿着的裙子,只是脸上多了些憔悴。
吕卿二话不说,见漂亮姐姐没事,真是太好了,先扑过去抱抱她,占点便宜再说……
“唉!”但是这次他却没能得逞,还没等扑上去,就先被人弹了个脑瓜壳,吕卿回头一看,竟是自己的父亲。
“爹,你咋在这儿呢?”吕卿当场正经起来。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了?你大概是不知道,是谁把你送来的吧?”吕仲达一如既往地严肃。
“我听姐姐说你走了,没想到您又回来了啊!真是太好了。”见到父亲,他虽然表现的很沉稳,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但心里面却乐开了花,暗道:“这下子好了,我爹来了,再也不用东躲西藏的被妖精追了!”
还不等他开口询问,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这边吕仲达便先一步问道:“你这几天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几天?”吕卿自是不知,其实他那一夜,并非真的一夜,而是三天。
吕仲达道:“是,你失踪在山里已经三天了。”
“三天了?”吕卿挠了挠脑袋,“我睡了那么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