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临江眯了眯眼:那就好好的搜一搜这个絮果楼。他顿了顿,一脸凝重的环顾四周:鬼市的生意和人皆不能等闲视之,絮果楼里或许会有比乌羽玉更加罕见的违禁之物。
何登楼微张着嘴,一脸震惊。
鬼市里流通的物件儿都不同寻常,大多都是违禁之物,沾了血的泼天富贵,可不是人人都有命享用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有胆子在这个地方做生意的人,要么非富即贵,要么便是亡命之徒。
寻常人哪敢在刀尖上舔血,挣沾了人命的银子。
比乌羽玉还要罕见的违禁之物,那能是什么?那得沾了多少人命?怕不是血水里泡出来的吧!
何登楼一阵心惊肉跳,胆战心惊过后又只剩下了唏嘘,连朝廷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地方,他一个小小的京兆府捕快,就别正义心泛滥了。
他一阵唏嘘:大人,闵家库房里的那些乌羽玉,怕是一座金山了吧?
冷临江眯着眼望向灯火阑珊之处,神色晦暗,语气低沉:想多了,一座金山?十座八座都填不满。
......何登楼哑然:士农工商,都说商人低贱,可没人嫌银子咬手。
冷临江心事重重的嗯了一声。
不义之人,人人得而诛之;而不义之财,夺之于民而还之于民。
他若有所思道:今日带来的人,都是嘴严可靠的吗?
何登楼点头:都是可靠的。
冷临江眯着眼,望向人潮涌动的黑夜:若真的有金山银海,都搬走!
都,搬走?!何登楼惊愕的低低嚷了一声,脸上满是震惊的瞪着冷临江:大人,缺银子?
他听到了什么?自家少尹大人缺银子啦!
......冷临江摸了摸腰间的佩囊,淡淡的瞥了何登楼一眼。
何登楼觑了冷临江一眼,那金晃晃的腰带上足足挂了七八个佩囊,个个都鼓鼓囊囊的,腰带都被坠的变了形。
是他错了,堂堂少尹大人怎么会缺银子!
他这是在侮辱谁呢!
他轻轻拍了一下脸颊,挤眉弄眼的笑道:是是是,卑职糊涂了,少尹大人怎么会缺银子,少尹大人勾勾手指,就有人金山银海的送进门。
......你这是,夸我呢?冷临江微微皱眉,这话听起来怎么不像好话。
当然了,如假包换的夸大人呢。何登楼一本正经的重重点头,但眼中的狡黠笑意藏都藏不住,倾泻而出。
冷临江翻了个白眼儿,嘁了一声:让兄弟们都留点神,别都聚在一起,到各处走走看看。
何登楼应了声是,安排好了捕快们,凝神望了望人潮如织,低声问冷临江:少尹大人,这絮果楼神秘的很,卑职几经查访,也只查出这絮果楼大概位于鬼市的西边,具体的位置却无人知晓,大人,天明之前咱们就要离开鬼市,能找得到这絮果楼的下落吗?
冷临江目光深幽,唇角抿的紧紧的,神情格外的凝重。
虽然毫无头绪,但这鬼市他非来不可。
他目光沉沉的望向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目光一缩,死死望着人群中的一个矮胖身影。
竟然会在鬼市看到这个人,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声音冷厉的吩咐了一声:老何,安排两个机灵的,盯着那个妇人。
哪个妇人?何登楼在人群巡弋着,目光都落在那些身姿窈窕,看起来十分貌美的妇人身上,但确实没找着几个能看得上眼的,不禁疑惑道:大人,没看到特别好看的妇人啊。
......冷临江愣了一下,抬手就打:谁让你看貌美的了,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他微微一顿,抬手指向人群,努了努嘴:就那个,看到没有,就那个,那个矮胖的!
......何登楼一眼就从人群中找到了冷临江所说的那个妇人。
不是他的眼力好,实在是那如土豆般圆滚滚的身形太过平平无奇了,而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少尹大人,竟然会看上这么个其貌不扬的妇人,这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看到那个妇人的背影,何登楼有种被滚滚天雷活劈了的震惊。
他呆若木鸡的转头望住冷临江,他家少尹大人几时这么重口味了!
冷临江皱了皱眉,不耐烦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何登楼张了张嘴,被雷劈的表情啊!
少尹大人,那人,丑了点吧?何登楼小心翼翼的问,想将冷临江这见不得人的鬼念头扼杀在摇篮中。
你想什么呢!冷临江终于明白何登楼这副模样是从何而来的了,他抬手又打:我让你胡思乱想,我让你胡思乱想!那人是兰因阁的制香大师!
什么!兰因阁......何登楼的话戛然而止,声音陡然低了下来:大人,你是说那是兰因阁的制香大师?
冷临江重重点头:是她,咱们是不知道絮果楼在何处,可有人知道。
有人知道?何登楼盯着那其貌不扬的妇人,恍然大悟:大人的意思是,那人是来絮果楼的?
冷临江望着前头人潮拥挤之处,赞赏的点点头:算你机敏,她就是兰因楼里那个不出世的制香大师,这两日正是务本坊给兰因阁交香料的日子,而她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鬼市,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揣测深究之事。
听到那妇人的身份,何登楼微微张着嘴,心头如同晴空惊雷,劈了个外焦里嫩,双眼一瞬不瞬的死死盯着那背影。
那妇人浑然不知身后有人在审视着她,竟然颇有闲情逸致的逛起了道旁的小摊。
何登楼死死的盯着那妇人伸出来的手,十根手指根根短粗如萝卜,手指骨节粗大,遍布发黄僵硬的老茧。
这是一双做惯了粗活的手,半点看不出能做制香这么雅致之事。
大人,你的意思是说,那么多千金难买的香,都是出自这么个妇人之手?何登楼忙托住下巴,唯恐太过吃惊,下巴会掉在地上,瞠目结舌道:这,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这人走在街上,打死卑职,卑职都不敢猜她是个制香大师。
冷临江淡薄道:别说是你了,机缘巧合之下我见了一回,也是大吃一惊,不过也正是因为她太不像个雅人,我才会只聊聊看了一眼,都记她记得如此清楚。
何登楼一眼不错的盯着那其貌不扬的妇人,低声问道:大人是说,这妇人也是来絮果楼的?
只是觉得她的出现太过巧合了些。冷临江摇了摇头,今夜会在鬼市遇到此人,纯属意料之外,但也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了。
他若有所思道:兰因阁的这位制香大师格外的神秘,少有人得见她的真容,更没有人知道她从何处来,又是师从何人的,如此神秘之人,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鬼市,我不认为是巧合。他微微一顿,续道:不管她是不是来絮果楼的,把她盯住了,必然会有所收获的。
说着话的功夫,何登楼朝一旁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个捕快不动声色的靠近了那妇人。
这两个捕快别的本事没有,可盯梢的本事却是极为出众的。
让他们二人去盯一个没有半点功夫的妇人,绝无跟丢的可能。
冷临江暗暗点了点头,低
声吩咐何登楼:她去过哪,见过什么人,命他们都一一记仔细了。
何登楼诶了一声:卑职都吩咐下去了。他抬眼见冷临江没有要跟过去的意思,疑惑问道:大人,那咱们呢,不跟着?来个人赃并获?
哪有人脏,什么并获!冷临江被何登楼这么个榆木疙瘩气笑了,拍了他的肩头一下:这地方遍地都是稀罕,可不能错过,保不齐以后娶妻生子就靠这些稀罕物了。
噗嗤一声,何登楼笑喷了,转眼见冷临江一本正经,他忙敛了笑意,重重点头:对,少尹大人说的都对!
最初的鬼市只是居无定所之人的容身之处,卖的也都是极为廉价之物。
后来战火平息,外头的世道渐成政通人和之时,鬼市也无声无息的变了模样,成了法度之外的一片乐土。
从前鬼市里多是在长安城穷困潦,无立锥之地的人,整日所图也不过是温饱二字,而现在却是商贾如云,每日都有泼天的富贵和阴暗的蝇营狗苟在发生。
鬼市里的铺面摊位不似东西二市那般有章法,进出的人也是形形***,鱼龙混杂的。
杂乱无序中隐藏着诡谲风云。
冷临江把清贵散漫的贵公子架势端的十足,这一路走来,引来了无数贪婪而好奇的目光。
鬼市的确与长安东西二市有所不同,即便再如何想做冷临江的生意,都没有一声半声招揽吆喝的声音。
风中的灯火无声阑珊,灯影下低低切切的声音恍若虫鸣。
分明是人潮鼎沸,但却不见嘈杂,反倒是宁静和喧嚣诡异相融,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