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的星夜,整个夜空被满天繁星霸占,那已经变得弯了的月牙,闪耀而现的月华之色上也蒙上着一层淡纱,不似圆月时那般的透亮,而是月华中又染着一层淡黄之色。
清风榭内,阁楼中,醉酒的苏娆已睡多时,至此刻,她尚未曾醒来。
酒气弥漫,酒壶倒地乱扔,那个红衣女子,她就趴在圆凳上醉酒睡着。
额间渗出一层细密汗珠,不知是饮酒太多的的缘故,还是苏娆她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境,被困在了睡梦中。
脑海之内,那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清晰的浮现,停留在脑中的身影也不只是寒漠尘与暹毅迟韶彼此转换了,还有云霁与寒漠尘之间的转化。
苏娆难以看清,看清到底是谁变成了寒漠尘,亦或者是寒漠尘变成了谁…
“你,到底是谁?谁,又才是真正的你?”
苏娆问话,却没有人回答,她大步上前想要抓住寒漠尘,只要抓住他,揭下他的面具,就能看见他藏匿在那玄黑斗篷之下最为真实的身份。
可苏娆走前,寒漠尘却后退了。
“你是第一个为寒漠尘遮蔽狂风暴雨之人,你永远是寒漠尘的破例…”
“你哭了,像我们这种人,不该有眼泪这种东西,它只会让你变的脆弱又无能…”
“我终究是看错了,你与我并非同一类人,往后,我再不会出现了…”
留下这么三句话,寒漠尘消失不见,脑海内的暹毅迟韶也消失不见,而那本来变得模糊的云霁又清晰了。
云霁就站在苏娆的三步外,眼上蒙缎遮挡,嘴角总是带着霁月世子该有的那一抹淡淡含笑,却在看见她后,笑意变得温润了,更真实了。
“娆娆,过来。”
温声细语,伸出他那修长的玉手,带着极致的溺爱。
苏娆面上发笑,桃花明眸弯出了月牙。
很甜很纯的笑,没有一点异样心思。
“好。”
应声,脚步起,却在最后一步之际,苏娆蓦地僵滞,面上笑意消失了。
“云霁,我不爱你,从来都没有爱过你,只是利用,一切都是利用…”
脑中的月华身影也不见了,化作虚影消失。
苏娆睁开了眼,内里皆是薄凉无情。
毫无一点迷离醉意。
“小姐醒了。”
苏粲听到楼内动静,方一声发问。
“嗯…”
苏娆揉了揉她酒醒后鼓胀的太阳穴,梦境之中发生了什么,她只记住了那道驻立的月华身影,再无其他。
一番洗漱,一碗解酒汤,方用晚膳。
也过问依影。
依影可回。
午后,依影便又离开,他去做什么,不用言说。
苏粲刚要开口,依影回来了。
带来消息…
暹毅迟韶于午后入宫后,至此时还未离宫,宫中没有任何异事传出,京畿内也没有流传出关于那账本上面的任何内容,没有传出一点与容皇后有关之事。
一切,风平浪静的诡谲。
柳黛眉稍,拧巴起来。
“风平浪静?”
依影颔首:“小姐,也许我们低估了毅亲王的忍耐力,哪怕他手中有着容皇后的把柄,哪怕容皇后几次三番的暗杀他,可只要卫皇的危机不解决,他永远不可能会真去动容皇后。”
容皇后将毅亲王的软肋拿捏的死死的,如今看来,小姐想借毅亲王之手去解决掉容皇后,有些不顺利。
手,敲打了一下桌面。
苏娆看向苏崔和苏粲。
突兀一声问:
“竹先生呢!”
今日回清风榭,已不见竹先生和惠善大师身影。
……
苏娆所过问的竹先生和惠善大师…
昨日时,竹先生与惠善大师便彼此告辞。
惠善大师难治卫皇病症,也觉自己对医道的追逐已让他的佛性不定,所以在得知竹先生能治卫皇病症时,惠善大师便告辞离开,准备回去望禄寺,闭关些许时日,已定佛性。
与惠善大师告辞的竹先生,也并没有入诸暹皇宫去找卫皇,而是也离京。
观阳峰下,官道之侧,停留的木白马车上,月华与青衫儒袍,相对而坐。
中间棋盘之上,已落满白子黑棋。
没有输,也没有赢,而是一盘死局,可看似是死局,却又存留着一处暗下缺口,只要破开,就可死地复生。
“先生选择留下,云霁也不会多言什么,诸暹卫皇,看似文静儒弱,可也许在那儒弱之下,藏匿的却是汹涌,先生停留他身侧,莫要大意。”
拿起杯盏,云霁淡淡含笑。
“云霁在此,一盏茶,愿先生早日找寻到家人,找到家族遗失药典,先生在云霁身旁多年,云霁却未帮得先生什么,先生莫要有所怪罪。”
“世子客气,多年来世子为鄙人所做,已足够,今有那等线索出现,也皆因世子,鄙人而今惟愿能完成父亲遗愿,找到药典,拿下家族叛徒,便足矣,至于家人,多年过去…”
竹先生摇头,也拿起杯盏一饮而尽。
“鄙人之事,已不着急,都找了这么多年,而今已不急于这么一时半刻了,只是世子眼疾心病,惠善大师让鄙人转告世子,因果皆轮回,莫要心思过重,有些事,随遇而安。”
“云霁明白,先生与大师的叮嘱云霁会铭记于心,让自己好好活着。”
木白马车离开。
竹先生也回京。
“云大,走吧!”
云霁将云大留给竹先生,照应竹先生在诸暹安危。
竹先生没有拒绝。
而此刻,云霁口中也许并不儒弱的卫皇…
“阿韶,你再次的妥协,只会让她变本加厉。”
卫皇寝殿内,一声对暹毅迟韶的担忧。
卫皇更对自己一再牵累暹毅迟韶而沉痛。
“竹先生对朕许言,他能解朕体内丹毒,朕无碍,阿韶不该再顾及…”
明明应了云霁,不会将那夜之事告知毅亲王,可从卫皇这句话方知,他与云霁的私下会晤,暹毅迟韶知。
也许这便是云霁为何对竹先生那一语言说。
登顶皇位的九五之尊,又岂会真的毫无心思。
“皇兄,长乐长大了,已至嫁人的年岁,这次容枫离开,便带她走吧!”
暹毅迟韶不言卫皇所言心痛之事,反而说及暹木亚玲婚事,她该嫁人了。
此话何意…
暹木亚玲已经暴露,她若继续留在诸暹,只会增加她的痛苦,也会成为容皇后一再束缚他手脚的软肋。
而且一边是自己的父皇和小皇叔,一边是自己的母后,暹木亚玲左右皆难为,既如此,便唯有离开诸暹。
“皇兄好好将养身体,其他的事都有臣弟,长乐的婚事,臣弟会亲自送她离开,叮嘱容枫好好照顾她。”
留下这番话,暹毅迟韶方才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