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一声又一声,如同踩在人的心脏上。全身肌肉血脉都随着这个声音颤动,所有人立刻趴下——就在他们旁边,有一片庞大的石壁。谁都不敢说哪怕一句话。
刚刚放松的心脏再次提了起来,甚至连呼吸都屏住。面前的水面上,涟漪扩散越来越凶猛。数十秒后,随着一声剧烈的“咚”声,万籁俱寂。
就在身边……距离他们不会超过三十米!
这方空间再没有了一丝声音,仿佛空气都在迎接这位顶级捕食者。紧接着,沙沙声响起——那是什么庞然大物顶开了树冠的声音。
每一声都响起所有人脊背上。动与静形成了一种窒息般的折磨。江宪深吸了一口气,伸出头看了一眼,只是一眼,过电的感觉就让他一背冷汗。立刻转回头,死死贴着石壁,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能听到心脏的狂跳。
旁边的凌霄子伸出胳膊捅了捅他,江宪咬牙摇了摇头。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伸出头看了第二眼。
第一眼,他甚至以为是幻觉。这一眼,他才肯定,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龙这种生物。
或许是恐龙,或许是西方神话中的龙。对方只露出了一个头颅,如同蛇一样的头颅覆盖满黑色的鳞甲,从后脑部分转化为金蓝色。吐着血红的信子,正贪婪地看向水中——被炸散的希氏根齿鱼的方向。
仅仅是这一颗脑袋,就接近两米长。全长绝对在三十米开外!而且高度接近四十米!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它始终没有下水捕食。甚至没有走出森林。哪怕希氏根齿鱼死亡的地方,湖水最多淹没到它大腿。
不能再看了……这是真正的哥斯拉……就在江宪要缩回头的时候,衣服忽然被人拉了拉,苏教授凑了过来,颤抖地指了指水面。
江宪皱眉看了过去,入目之处,是一片黑蓝色的湖水。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但就在他要转头的时候,忽然间,他僵住了。脖子如同机械一般转过去,瞠目结舌地看着湖面。
是了……湖水是蓝色的。
之前的黑色,是巨鼋的血,但是……绝不可能这么久不散!
每一棵树下,都涌出了数不尽的黑色潮水,疯狂聚集在希氏根齿鱼的尸体附近。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只巨龙不敢下水捕食了,这简直是一片黑潮!覆盖了整片湖面!如果他们还没有离开,现在的后果不堪设想!
但……这些怪物到底是什么?
“板足鲎……”苏子方颤声道:“四亿年前的节肢生物……但……怎么可能有这么多?!而且……板足鲎虽然是杂食,但只吃腐肉。现在这么新鲜的肉块,它们居然选择主动出击,而且让岸上的捕食者不敢下水?!”
江宪吐出一口浊气,收回了头。
这里是地狱。
任何东西,都已经不是它原本的样貌。这里只有吃和被吃两个概念。没有仁慈,也不存在道德。
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
就在此刻,他忽然感觉……天,暗了。
不,不只是他……如此清晰,如此突兀的光线变化,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们马上抬头朝上方看去,赫然发现,一部分的蓝光,熄灭了。
也不是熄灭,而是散发蓝光的花朵,开始闭合上了自己的花苞。江宪立刻抬起手表看了看,19:20分。
宛若一个信号,蓝色花朵开始缓缓闭合。这个世界的黑暗,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开始笼罩。也在同时,不知道在岸边垂涎血肉多久的巨兽,悄然缩回了头。飞快地往回跑去。
仿佛在忌惮,在畏惧黑暗。畏惧这片独特的“夜”。
江宪没有起身,又等了五分钟,他终于站了起来,低喝道:“走!”
“黑夜来临之前,必须赶到瀑布边缘!”
所有人加快步伐走向前方。随着越往前,河流越来越广,两边的石滩越来越多。而头顶花朵闭合得越来越快!如同体育场关灯那样,这个世界正在进入它独特的日夜交替。黑暗如同魔鬼一般在后方追赶所有人,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十几分钟后,他们终于冲到了瀑布边。
迎接他们的,是永生难忘的震撼!
他们终于看到了这个地下世界的全貌。
那是一望无际的地下空洞,远超他们看到的所有地穴,甚至已经可以说的上是一个世界。
目光所及,仍然能看到无尽山峦。他们站在瀑布边缘,只是如同非洲广袤无垠的草原上,眺望落日的斑马。
不知其大,不知其阔。天高地远,河汉无极。
他们所在的瀑布,是一个环。整个瀑布围绕起中央三百米以下的无垠盆地。水幕在头顶蓝色花朵的照耀下,绽放着星星点点、令人迷醉的幽蓝光华。仿佛一席美丽的面纱。
盆地里,是数不尽的森林,小山。而就在中央的,赫然矗立着一座三米左右,接天壤地的高大宫殿!
极其古朴,说是宫殿都不恰当,或者用“雄伟的住所”来表明它更贴切。它搭建方式简单得如同巨石阵,雕刻粗糙似复活岛巨像。然而占地之广,规模之大,却宛若阿房宫,覆压三百里。
简单,却返璞归真。
粗犷,却大道圆融。
浑然天成的建筑,扑面而来的历史气息,哪怕远观,也能想象到不知道多少年前,一个氏族在这里发展繁衍的画面。白云苍狗,沧海桑田,这八个字,自然而然出现所有人心中。让人为之震撼,为之膜拜。
就在宫殿上,一颗笔直的古树,如同一柄剑插入了宫殿顶端。这棵树很大,哪怕是在这片远古森林中,也足以傲视群雄——它恐怕有百米之高,树冠散开,遮蔽小片宫殿。上面布满的树瘤,足以说明它的古老。
看到这棵树的时候,江宪的心脏猛然提了起来。
如何树!
如何树果然在这里!
足足两千年的如何树,它……应该也结果了吧?
这一切,就像最瑰丽的画面,震撼地所有人都说不出一个字来。好像踏入了阿凡达的潘多拉星球一般。着了魔,迷了心。
他们如同僵硬的机械,不约而同地举起望远镜,看向那片迷梦般的宫殿。就在看向宫殿最前方时,一座巨大的……恐怕有五十米高的石碑出现在他们眼前。而上面,刻着三个简陋的图像。
第一个,是一片云。
第二个,是一片大山。
第三个,是三滴水。
“我的天……”许久,汪宁泉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颤声道:“巨人王庭……巨人王庭!!”
“你的推测是真的……是真的!!”齐铭远一把抓住江宪,兴奋地如同小孩子一样:“这里就是云梦泽,这就是古代云梦泽的表示文字……云梦泽竟然真的被我们找到了!!”
苏子方教授已经满眼热泪,哭的不成人形,几次想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哪怕感触不如他们深的其他队员,也愣愣地看着前方,云梦泽啊……这算是华夏神话的根,和昆仑并列的存在!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能找到这种地方?
“我现在已经可以想象……公布画面的时候,全国……不,全球会怎样震撼了……”秦深看着逐渐进入黑暗的云梦泽,沙哑道。
整个云梦泽盆地,就是这个“球场”的中心,头顶的花朵,就是球场的“灯”,在给众人最初的震撼后,它披上了神秘的面纱,枕着未知进入了黑暗。
江宪这才发现,所有“灯光”,都是从四面八方开始黑,最终,在云梦泽归于一点。
沙……整个世界陷入黑暗。
终于从幻梦一般的景色中醒来,三位教授一句话不说,只是痴痴地笑着。而其他人,已经进入了戒备模式。
“立刻生火!”江宪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维:“各位,越美的东西越危险。我们的目标是进入中央的巨人王庭,看看……那位九歌排名第二的云中君在不在那里!”
“大家已经看到了,我们至少还有十几天的路程要走。还要寻找瑶姬离开的道路。时不我待,没时间给大家感慨!”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这里的岩层非常奇怪,大部分是页岩,寻找合适的扎营地点并不难。就在大家支起帐篷,点上火堆的时候。忽然间,这个世界……又亮了起来。
并不来自于火堆,而是来自于……天空!
刷刷刷,所有人都抬头看了过去。黑暗中的光华格外明显。所以他们看到了……在头顶的岩壁上,盆地的中央,一束淡蓝色的光芒照耀了下来。
不如月光。
不如月光的纯粹,不如月光的皎洁,甚至有一些昏暗,但,它是这片世界唯一的光芒。
江宪再次看了看时间,晚上20点零八。
投射出这道光华的,是一朵花。一朵足足有百米之大的花。和头顶上那些小花朵一模一样,只不过……它美得纤毫毕现,美的无与伦比,美得赏心悦目。
一层层花瓣缓缓舒展着,每一片花瓣都如同少女的裙摆,轻柔而飘逸。一根根金色的花蕊灵动地垂落下来,随风摆动,好似少女纤细的小腿。她一层层扬起纱裙,一点点露出小腿,直到完全盛开,将淡蓝色的光华铺洒满下方数千米。
巨人王庭就在这片光芒之中。
刹那间,江宪有种明悟,如何树……只能长在这里,也只能在这里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