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顿带着亲卫军团从王宫浩浩荡荡出发之际,多古兰德的另一个角落也不平静。
中午时分,丹雨城中央广场已是万人聚集,人头攒动,气氛躁动不安,各式各样的叫喊怒骂声此起彼伏,时不时可以看到有人推搡,乃至在暴躁情绪的驱使下扭打成一团。
广场中心已经架设好了断头台,闸刀在穹顶烈阳的照耀下反射着炽盛厉芒,毫不掩饰对鲜血的渴望。
此时,丹雨城八职官吏全员在场,为首的执政官戈麦屹立于正前方,声嘶力竭地高喊着:“丹雨城的子民们,龙火节是一个伟大又富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在往年时光中带来了许多震撼人心的时刻,然而,今年的龙火节给我们留下的却是惨痛回忆。”
“前天晚上的龙火节烟火典礼,天生异象,风向罕见地发生了变化,导致烟花余火点燃八大粮仓,百万吨粮食化作乌有...那些都是王城运给我们的接济粮啊!”
最前方的一名平民高喊发问:“丹雨平原种了那么多麦子,王城为什么要给我们运接济粮?”
戈麦眼中出现一闪而逝的狡黠,义正言辞地喊道:“因为这是来自王室的命令!国王陛下要求即刻拔除丹雨平原尚未成熟的麦秆,改种血精草!”
此话一出,惊呼声此起彼伏,民众顿时炸锅了:
“国王陛下要丹雨平原改种血精草?我们的麦子马上就熟了,现在拔掉不是损失太大了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所以救济粮是为了弥补拔掉麦秆后的粮食空缺?可现在粮仓都被大火烧了,如果再把麦秆拔了,我们要怎么吃饭?!”
“血精草那东西有什么用啊!又不能当饭吃!”
“不能拔!除非再给我们运一批接济粮,否则坚决不拔!”
“我家的存粮已经空了,现在我老婆孩子都在等这一季的麦子成熟,如果拔了麦秆,我们全家都要饿死!”
...
高呼声此起彼伏,可谓群情激奋,不少平民家里的存粮早就见底,已经饥一顿饱一顿好几天了,就等即将收获的麦子救命。
现在突然听到王室下令要拔除麦秆,他们一时控制不住情绪,气得抓起地上的石子往台上砸,但很快被混在人群中的便衣士兵抓了个现行,当场绑住带走。
人声鼎沸之际,戈麦虚压双手示意安静,随即厉声说:“这一切计划本在有序进行,王室给我们下发接济粮,我们为王室耕种血精草,互相保障,互相支持,这是作为王国子民义不容辞的责任...但是!”
“龙火节的晚上忽起南风,致使粮仓失火,这是天灾,也是人祸!”戈麦望向处刑台后方,脸上满是愤怒之色,“把罪魁祸首带出来!”
很快,两名士兵押着一个被枷锁束缚的男人走上处刑台,不是别人,正是新任粮官凯瑞。
凯瑞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默默低着头,任由摆布。
戈麦脸一狞,走到凯瑞身后,猛一脚踹在他的后膝,让他重重跪倒在地,随即面向民众,义正言辞地喝道:“龙火节风向突变,这种事确实意想不到,然而...负责值守粮仓的粮官就真的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如果粮官能够尽职尽责,定期维护保养防火设备,能让烟花把八大粮仓全部烧光?如果粮官在龙火节那天坚守岗位,早早观测到烟花动向,提前组织人手防火,会导致那样的火患惨案?!”
戈麦走到凯瑞身前,直视着他的眼睛,声嘶力竭地质问道:“龙火节当晚,你在干什么?”
民众们纷纷屏息,愠怒地注视着凯瑞,等待他的回答。
凯瑞仍旧低着头,默默地说:“我那天在逛妓窑。”
短暂的死寂后,各种难听的怒骂声响起,戈麦也向民众怒吼道:“逛妓窑?!堂堂粮官,竟在龙火节当晚擅离职守,躺在女人的怀抱里,导致那样的失火惨案!丹雨城什么时候出过这种官吏?!”
民众的怒骂声更加汹涌,宛如浪潮澎湃扑面而来:
“杀了他!这种人居然能当官,简直是丹雨城的耻辱!”
“狗官!杀你一百次也不解恨!我杀你全家啊!”
“被烧毁的接济粮,你要拿什么还?!”
“杀!杀!杀!砍了他的头!”
...
汹涌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方汇聚,起初的时候还杂乱不堪,到最后慢慢变得统一,所有怨念和怒火都汇聚成了同样的字:“杀!杀!杀!”
戈麦张开双臂顺应民意,口中冷冷道出一字:“杀。”
士兵们架起凯瑞,将他按到断头台上,闸刀高高吊起,等待最后的处决命令。
“孩子!孩子!...”突然,人群中响起哭喊声,只见一位老妇抱着幼小的女童,奋力从人群中挤出,声嘶力竭地向处刑台扑来。
认识凯瑞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的母亲和女儿。
士兵们本想拦着,但戈麦却示意他们让开,他们也就退到一旁。
老妇扑住断头台上的凯瑞,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孩子...我的孩子...你从小就聪明伶俐,妈妈为你自豪,你也说要为王国干出一番大事业,为什么会做这种糊涂事啊...”
小女孩年纪太小,也就两三岁的样子,并不知道那吊着闸刀的装置是什么,她小跑过去抱住凯瑞,笨手笨脚地想帮他解绳子,奶声奶气说:“爸爸,你解开出来嘛,你这样不舒服...咳!咳咳...”
小女孩说着说着,拿手帕捂住嘴开始剧烈咳嗽,从手帕上隐隐的血迹和苍白的面色看,她应该有着某种严重的疾病。
凯瑞露出温柔的笑容,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流连地看了母亲和女儿最后一眼,便收回目光,引颈就刑。
很快,老妇和小女孩都被士兵强行带了下去,哭喊和咳喘声渐行渐远,淹没在人群的怒吼中:“杀!杀!!杀!!!”
处刑在即,凯瑞抬头看向面前的戈麦,重重地说:“遵守你的诺言,照顾好我的母亲,带我女儿好好治病。”
戈麦面无表情嗯了一声,抬起手,当空挥下。
断头台的绳缚被砍断,雪亮闸刀犹如脱缰怒兽般向凯瑞扑去。
“噗嗤——”鲜血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