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宗?
苏乙心中凛然之余,也有恍然之感。
阴山宗和茅山一样以驱邪捉鬼为主业,这一派十分神秘,供奉的也不是道家三清,而是阴山法主,大力鬼王。
这一脉算是五鬼术法的鼻祖,擅长各种五鬼法,什么和合,迷合,调魂,驱魂,锁魂……
各种稀奇古怪的法术,他们基本都会。
因为这一门的术法十分诡秘,而且阴毒狠辣,曾一度遭受到修行界的排斥,乃至门人不得不去了暹罗、马来等地。
后来这一脉跟当地的降头师合并融合,自称是“鬼王宗”。
其实法无正邪之分,人有善恶之别,再另类的法术,也是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只看施术的人是谁。
黎叔有些不苟言笑,跟苏乙打完招呼后便沉默着不说话了。
苏乙便主动开口道:“人在那边,黎叔要不要先看看?”
“不必。”他慢吞吞摇头,转头又看了看小明,然后走向一边,找了个草堆坐了下来,便开始闭目养神。
苏乙见状便也没有再开口。
至于一边的小明,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苏乙是可以根据自己的心意来决定,要不要见鬼;但小明的阴阳眼却是被动见鬼,不管他愿不愿意。
刚才苏乙没有主动去看五个柳灵童,但小明却看得清楚,黎叔腰间挂着五个面目狰狞的人头!
他哆嗦着,连看都不敢看黎叔。
又过片刻,又一个身影出现在来路。
这人提着一口破旧的皮箱,头发很短,身上穿着一套脏兮兮的工作服。
人还没到就闻到一股汽油味,应该是个修理工。
他个子很高,瘦骨嶙峋,脸上棱角分明,双目炯炯有神,给人一种很威勐的感觉。
苏乙照旧打道稽,和这人见礼,通报姓名山门。
他却没有先介绍自己,而是上下打量着苏乙,开门见山就问道:“你就是阿风说的那个湾湾来的同行?”
“是我。”苏乙点头。
“你是不是华国人?”他紧跟着又问道。
“当然是!”苏乙道。
“可以谈!”这人这才点点头,直接伸出手来,“我叫铁艳,闾山派的,应该比你大,你叫我铁哥,我叫你黄老弟!”
“铁哥。”苏乙从善如流,简短两句对话,苏乙便判断出这人是个很直截了当的人,性情应该是直来直去的。
如果他表里如一的话,那这种人是苏乙最喜欢打交道的。
闾山派也十分擅长驱邪捉鬼,不过这一脉对待鬼怪的态度有些极端,认为凡是敢祸害生人的鬼都应该打得他们魂飞魄散,赶尽杀绝不留后患。所以他们出手非常狠辣。
陈友曾这样评价闾山派的人:“这一派驱邪抓鬼的时候你离远点,很容易溅你一身血。他们对鬼狠,对自己更狠!”
“老黎!”铁艳看向那边的黎叔,对他点点头,“身体还好吧?”
黎叔站了起来,这才道:“近些年还不错,听说你结婚了?恭喜啊。”
哪怕说恭喜的时候,黎叔都面无表情。
“恭喜个屁!我娶的是个寡妇!死了两个丈夫了!”铁艳冷哼道。
“别走我前面了。”黎叔慢吞吞地回了句,重新坐了回去。
铁艳又看向小明,上下打量一番,后者忐忑之际,铁艳却一言不发走到一边,把手里的箱子往地上一放,直接坐在了上面。
“等他们来了再说!”铁艳对苏乙道。
“好。”苏乙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一辆车子出现在不远处。
这是一辆豪车,价格七位数的那种。
见到这车子到了,铁艳冷哼一声道:“我就不明白了,阿风干嘛非要叫这个耍杂技的死骗子来?”
“他还是有本事的。”黎叔眼皮也不抬地道。
“有用吗?又不走正道!”铁艳不屑道,“这些秃驴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他算半个好东西。”黎叔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喂,你是不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所以才帮他说好话啊?”铁艳瞪眼。
“是呀。”黎叔叹了口气,“我跟你不一样,我要养老,需要钱,你又不会老。”
“我又不是神仙,我凭什么不老?”铁艳疑惑道。
“你这种人怎么可能活到老?”黎叔认真道。
“靠,你咒我!”铁艳生气叫道。
苏乙嘴角勾起笑意,心中对他们口中的“耍杂技的死骗子”生出好奇。
车子停了下来,驾驶位车门打开,从里面跳下来一个肥胖的身影来。
这胖子穿着一身西装,头发光光,脸上笑容可掬的样子。
下了车,先是脚步轻快跑去拉开后门,从里面搀扶出一个颤巍巍的老太太来。
与此同时风叔也从另一边车门走了下来,向这边看来。
见到这颤巍巍的老太太,黎叔和铁艳同时站了起来,也走到了苏乙旁边来,等着迎接来人。
他们岁数都比风叔大,所以当然不可能迎接风叔。
对于那个光头胖子,他们都不太尊重的样子,显然也不太可能是迎接他。
所以他们尊重的是那个颤巍巍的老太太。
老太太的背已经挺不直了,驼背有些严重,白发苍苍,脸上沟壑丛生看起来真的很老了。
光头胖子一边笑着陪她说话,一边扶着她走了过来,风叔紧跟在后面。
“老黎,阿艳,哈哈!好久不见,你们气色依旧啊!”光头胖子十分开心地给两人招手。
“马屁精!”铁艳不屑都囔一句,没搭理他,另一边的黎叔
苏乙跟风叔对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光头胖子和苏乙的目光同时落在了彼此身上。
“你一定就是阿风说的黄师傅了吧?”光头很热情地笑道,“哎呀,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黄师傅一表人才,年少有为啊!”
“过奖了,阁下怎么称呼?”苏乙回礼道。
“哦哦哦,对不住对不住,忘了自我介绍了!”光头一拍自己额头,笑呵呵道,“我叫桑信,在灵渡寺修行,我是普庵法脉的。”
“原来是桑信大师?”苏乙讶然。
他昨天才听到过这位桑信大师的大名,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了真人。
至于普庵法脉苏乙也听过,这一脉的祖师佛道兼修,所以后期又分裂为佛门普庵法与道门普庵法。道门普庵法归于天师门下,主修天师雷法,佛门普庵法则多自称“释迦遗教南泉香水弟子”,虽出家,但不持戒。
原来是个不持戒的和尚,怪不得是光头。
这和尚这么油滑,开豪车,穿名贵西装,确实看着不像是什么正经修行人,难怪铁艳跟他不对付。
“我来跟你介绍,”不过桑信对苏乙却很热情,而且苏乙也没有以貌取人的意思。
“这位是龙婆,是供奉黑叶佛母的。是咱们这里的老前辈,今年一百多岁了!”桑信笑呵呵道。
黑叶佛母?
密宗一脉的?
苏乙急忙向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行礼。
一般佛门供奉的都是佛陀、菩萨、阿罗汉,哪怕是密宗,也很少供奉佛母,供奉佛母的属于偏门中的偏门,太少了。
佛母又叫明妃,这个……
怎么说呢?
民间对此颇有微词,供奉明妃的都是小教派,连密宗自己都不认。这黑叶佛母,苏乙也没听过。
但既然大家都这么尊重龙婆,那肯定不止是因为她岁数大,所以苏乙对这位老太太也不敢有任何怠慢。
老太太身上有浓浓的药味,还混杂着香火的味道。
铁艳和黎叔纷纷上前行礼,龙婆微笑颔首,态度很是和蔼。
她深深看着苏乙,突然道:“桑信,我老眼昏花,看不太清楚,你有慧眼,你看清楚了没?这位远道而来的黄小友,是不是修成了阴神?”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除了桑信外,所有人都露出极度不可思议的状态。
“这不可能吧?”铁艳最先脱口而出,一脸不信,“阴神夜游不是那群守尸鬼的法吗?而且他们自己都练不出来,黄老弟是茅山法的,怎么会修成阴神?龙婆,你肯定看错了!”
桑信哈哈一笑道:“我也看不太清楚啊龙婆,我红尘浊气沾多了,现在眼睛也不灵咯!”
“你呀,就是不想得罪人。”龙婆摇摇头道。
“小伙子,我老太太可不是想揭你的底,”龙婆对苏乙解释道,“你也别跟我一个快入土的人生气,不管你修没修阴神,你都记住了,别轻易上生人的身,这是忌讳,对你自己也不好。”
苏乙沉默片刻,展颜一笑:“前辈说的是。”
也没再多说什么。
“龙婆,火土的人品和本事,我可以为他担保,绝对没得说!”风叔惊疑看了苏乙一眼,急忙开口道,“而且他很有天赋,又很正直,这次的事情就是他发现的。”
众人微微沉默,桑信哈哈笑道:“阿风都这么说了,黄老弟那肯定跟咱们志同道合咯!龙婆,阿风你还信不过?”
“信,怎么信不过?”龙婆笑呵呵道,他看向苏乙,“小伙子,我老婆子多嘴,给你赔礼了。”
“这怎么使得?”苏乙立刻道,“您是前辈,我当不得!”
风叔道:“火土,在场的都是可以信任和依靠的道友,龙婆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养鬼上生人的身,这是邪修才做的事情。在港岛有的邪修为了敲诈钱财,故意养鬼上别人的身,然后装作好人去给人家镇煞驱邪,骗取钱财。”
“不过阴神对咱们来说就像是传说,只是听说,从没亲眼见到过,也只有龙婆见识广,桑信有慧眼法,他们才能看出几分。阴神上别人的身不是好事,沾染浊气而不自知,但明眼人看到,你这个人气息驳杂,明明是一个人,身上却有好多人的气息,自然是不正常的……”
“古时候,有修成阴神的前辈太频繁上别人的身,最终滋生心魔,沦为魔道的数不胜数,所以龙婆她才对这个这么警惕……”
风叔跟苏乙简短解释了一遍,又转头对龙婆道:“火土身上怎么回事我看不出来,不过这事儿我猜到几分,明白你们为什么会看错。放心,他身上的问题我知道,等先办完眼前的事情,看火土的意思,咱们再慢慢说。”
“哈哈,阿风,干嘛这么认真,好像我们一见面就欺负后辈?”桑信哈哈笑道,“好啦好啦,别这么紧张嘛!黄老弟,咱们这就算是互相认识了,交情算是有了,感情咱们慢慢培养嘛,不急不急……对了,不是带我们来看人吗?既然人齐了,咱们就去看看?”
“各位前辈,请跟我来!”苏乙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众人向黑色车子走去。
小明自始至终都没说话,紧张的要死。
直到大家都在苏乙的带领下走在前面,他才故意拖到最后面跟风叔打了个招呼。
风叔颇具威严点点头,严肃道:“只看不说。”
“我知道,风叔!昂口黄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小明急忙道。
众人看到越南女人的第一眼,脸色都变得严肃起来。
大家先是把位置让开,让龙婆先看。
龙婆面色凝重走上前去,把手放在越南女人头上摸了两下,就摇着头走开了。
“老黎,你跟阿艳先来。”桑信笑呵呵道。
“好。”黎叔倒是不客气,往前走了两步,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摸出一只白囔囔的扭动着的虫子来。
看着像是一只蛆。
他把蛆虫放在越南女人的嘴边,任其爬了进去,然后便扭头走了,也不去看什么结果。
黎叔一走,跟着铁艳便上前。一把抓起女人的手,放在嘴里咬破,使劲吸吮了一口,然后砸吧着嘴品了一会儿,皱着眉头走开了。
“阿风,你先来?”桑信笑着道。
风叔摆摆手:“我年龄最小,我最后。”
“要不咱们论面相?”桑信笑嘻嘻道。
风叔露出无奈的表情,还没说话桑信就哈哈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开个玩笑嘛,哈哈哈!阿风你这叫成熟稳重!”
一边说,他一边用手掰着越南女人的眼皮,凑近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点头“嗯”了一声,回头对风叔笑道:“我看好了,到你了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