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然而,就在这时,附近几座山岛之后,突然响起几声号炮声响。这时已近黄昏,号炮燃起的烟雾,在海面上清晰可见。
接着,只见两边山岛之侧,十余艘战舰迎了出来,正好挡住了蔡牵船队的前进之路!
“这……哪里来的船?”蔡牵和吕姥一时也都大惊失色。
“全体听令,渡河未济,击其中流!蔡逆船只轻浮而进,必然尚无准备。只要贼船进入我军射程,便即开炮轰击!若是之后接战,更加不要畏惧,此战只许进,不许退!”官军战舰居中一艘,正是李长庚的坐舰,李长庚看着蔡牵船队逼进,也果断下令开始进攻。
“砰砰砰砰!”果然,蔡牵船队乘风而进,一时不得收束,很快进入了官军射程,定海战船立即开炮,蔡牵船队直到这时,才渐渐开始装弹,却又如何敌得过官军炮火?一时之间,蔡牵船队之中便即烟焰涨天,爆裂声,船板的断折声不绝于耳。不少海盗也纷纷呢被火炮击中,落入水中。
“轰!”只听得一声巨响,蔡牵身边一艘大船的火药箱被官军炮火击中,顿时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响,眼看那船前后尽是烈火,海盗们也无心恋战,纷纷跳海逃生,这船也已经保不住了。
“这……怎么会这样?”蔡牵却是万万没有想到,李长庚竟然只用了十余日工夫,就已经将麾下战船翻修一新,可眼看周边战舰已然无法还击,不少麾下帮众也已渐生惊惧之色,心中却也清楚,这一战若是和李长庚硬碰硬,肯定是打不过了。只得喝道:“转舵!传令下去,全体后撤!和后面船只会合以后,再回来和官府较量!”
“蔡牵,这次你逃不掉了!”蔡牵却没想到,自己坐舰转向南后,方才驶出不远,却只见前面海上火炬通明,已被十余艘大船挡住了去路。当中一艘船上,一名武官紧紧用望远镜盯着蔡牵船队,正是黄岩镇总兵张成。张成看时机成熟,也便喝道:“将士们,蔡逆眼下被我等前后夹击,已经陷入绝境!今日正好全力一战,为胡振军报仇!”看起来,温州镇官兵战舰,这时也暂时归张成统领。
“老板,这……咱们现在怎么办?”蔡粼看着前后都是官军战船,单论数量也与自己船队相去无几,更兼方才一艘战船已被击沉,也不觉有些惊慌。
“没办法了……传我号令,所有船只盯住他们船队左翼,一起往那边冲!只要能冲开一条路,回了福建,不怕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蔡牵无奈之下,也果断决定攻其一点,试图先行突破。
“冲啊!”眼看前后都是官军,不冲出去就是死路一条,不少海盗也横下一条心,奋力操船冲击官军左翼。
“砰!砰!”
隆隆的炮声中,蔡牵麾下战船,也相继被官军击中起火。但蔡牵“击其一点”的战术,却也有些效果,一个时辰之后,张成所部左路果然承受不住蔡牵船队轮番冲击,出现了一线缝隙,蔡牵大喜之下,也同身边亲信战船一道,一口气冲出了官军包围。
“撤!撤!”蔡牵倒是冷静了下来,知道这时不宜恋战,便继续呼喝麾下水手,继续往南逃去。
“蔡牵,朱濆的船是跟咱一起来的,不管他们了吗?”吕姥忽然问道。
“没办法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回去救朱濆,一旦李长庚追上咱们,咱们都跑不了!朱濆那边……听天由命吧。”蔡牵危难之时,却也顾不得自己亲信以外的船队了。而这次行动,只半日功夫,便从自己大举北进,变成了仓惶南逃,却也让他疑惑不解。
“他奶奶的……这李长庚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半个月功夫,就把船修好了呢?”蔡牵眼看张成的船队已经被自己甩在身后,却犹自咽不下这一口气。
原来,那日阮元与李长庚所商议的,便是星夜赶工,加倍用工修船之事。二人清楚,如果有更多人力和时间投入修船之中,原本一个月能够修复的战船,在半个月内修好,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样一来,必然要让沿海三镇更多官兵投入维修之事,所以李长庚念及士兵清苦,才会有所不忍。然而二人前后商议,却也没有其他办法,李长庚便即号令三镇,所有沿海官兵一律投入修补船只,每日五更起修,二更方止。李长庚也亲自挑木用锯,与工匠士兵同吃同住,兵士眼看主将如此,大多感激不已,自也没有抱怨之声。同时,阮元也秘密发令告知沿海三府,紧急雇佣匠人到船厂参与修补兵船,一时间沿海官军加倍用力,果然只用了半个月功夫,便将兵船修葺一新。李长庚在定海北洋迎战蔡牵之前,甚至得到了一日休整。
同时,眼看蔡牵、朱濆所部三十余船当先而进,渐渐与后排船只拉开距离,李长庚也与张成合议,自己便在定海北洋布阵应对蔡牵,同时张成所部在侧翼跟进,一旦蔡牵抵达定海洋面,张成便即截断蔡牵前后船队,两军一并夹击蔡牵。果然在两路船舰合围之下,蔡牵再一次陷入了绝境。只是蔡牵毕竟勇悍,又能得亲信死力,一时奋力冲杀,倒是也打开了一条通路,逃回了福建。
很快,李长庚也与张成合兵一处,猛攻后队北上的黄葵所部,黄葵手下战船本就不如蔡牵坚利,又听闻蔡牵战败南逃,还如何能与官军相抗?只交手了半个时辰,便即招架不住,纷纷掉头南下。
眼看身后海面之上,似乎仍有官军船只影子,黄葵也有些泄了气,叹道:“哎哟,我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哟?从去年开始,我怎么觉得,这官府打咱们的次数,比打蔡牵都多啊?再这样下去,他蔡牵撑得住,我也撑不住了啊?”
“帮主,我昨日也听说了,那朱濆因为眼看得不到蔡牵救援,虽然冲了出来,却也带着自己的船队,单干去了。帮主,这蔡牵到了危难时刻,一样只顾着自己船队,不顾咱们死活,这样下去,咱们早晚要被官府给……帮主,以后咱可怎么办啊?”黄葵身边一名头目问道。
“唉,这……凭咱们这几条船,出去单干,那不是死得更快吗?”黄葵叹道:“还是先跑吧,我看官府打了咱们这许多次,虽说每一次都是心惊胆战,却也……也没对咱下死手啊?要不,还是再看看吧。”话虽如此,可伦贵利兵败之后,黄葵那股与蔡牵平分东海的野心,却也在李长庚和蔡牵的合力挤压下,彻底消失无踪了。
甚至,这时的黄葵已经渐渐开始想到,投降官府,说不定也是一条走得通的路呢……
定海北洋一战,蔡牵也遭遇了一场惨败,虽然只被官军击沉了一艘大舰,可其余战船也多半受了损伤。蔡牵无奈之下,只好继续盘桓在福建沿海山岛之间,先行修补船只。而此战之后,与蔡牵合兵一处的朱濆怨恨蔡牵拒不救援之事,也离开了蔡牵。阮元和李长庚也都清楚,至少半年以内,蔡牵是无力再行北进了。
随即,阮元也和李长庚议定,由李长庚先行南下,追击蔡牵,张成则继续追击黄葵,却不许轻敌冒进,除非黄葵竭力死战,否则不发动总攻。二人依令去了,可进入福建海域之后,玉德却又来了信,声称浙江水师两月来折损大将,修补船舰也已疲惫不堪,自请福建水师先行巡海。李长庚等人无奈,又担心战船先前赶修,多有修补不及之处,据浙洋一战尚能支撑,贸然南下对船只修护大为不利,也只得撤回了浙江。而福建水师巡海亦不过敷衍,蔡牵这才逃过一劫。嘉庆听闻沿海战事,同样大怒,将孙大刚、高麒瑞等办事不力官员一并免职,以示军法无情。
阮元同样清楚,这次坚壁清野,强令官兵民夫修船,对百姓生计亦属不利,而且先前嘉庆只是允许李长庚总统闽浙水师,对于追击、巡海之事,其实交待不多,玉德这番说辞,却也是钻了空子,若是李长庚执意南下,反而容易被玉德扣上贪功的罪名,不利于以后的海战。两难之下,阮元也只得允许李长庚撤回,并取消了坚壁清野令。好在这次及时击退蔡牵,坚壁清野只持续了不到一个月,损失有限,阮元又同意对沿海受到影响的百姓酌情减免税赋,浙江方面,才渐渐恢复了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