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王离困在巨鹿已经数月之久,赵王歇绝望了,张耳也绝望了。面对城池残破、将士疲惫、人心惶惶的惨况,赵王歇和张耳动摇了,继续坚守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就在这紧要关头,项羽来了。
项羽首先拨给当阳君英布和蒲将军两万人马,让两人率领大军队渡过黄河,专门破坏王离军的运粮河道。
打仗,打得就是钱粮。王离统帅二十万大军。如果让他们吃饱喝足,对兵力过少的各路诸侯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而一旦粮草供应不上,王离军必会士气低落、军心不稳,这就要好对付多了。
英布和蒲将军也都是当世猛将。他们渡过黄河后,在章邯开挖的河道两岸神出鬼没,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彻底破坏了王离军的粮草供应,断了王离的粮道。
自从有了漕运河道,王离军就没注意囤积物资。漕运一毁,围攻巨鹿的秦兵开始饿肚子了。暂时性地粮道断绝并不能使王离退却。王离相信章邯不会坐视不管,自己只要安心对付巨鹿就行了。
章邯得到报告,果然立即派人追击楚军。英布和蒲将军不愧是项羽麾下的猛将,不仅牵着章邯军的鼻子走,还屡屡进攻得手,逼得章邯军频频后撤。
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7年)十二月,项羽得知英布和蒲将军顺利执行了预定战略、王离军已经断粮之后,立即挥师渡过黄河。军队刚刚成功登岸,项羽就传下一条十分决绝的命令:把渡船全部凿沉,饭锅全部打破,每人只准留三天的口粮。
采用“破釜沉舟”这个对自己够狠的办法断绝了包括自己在内的楚军的后路,项羽成功地使士兵们由骄奢陷入绝望,又因为绝望而变得凶狠。
三万人马一个不留,在项羽的率领下倾巢而出,杀向巨鹿。
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在没有后勤可做保障的情况下,楚军没有了侥幸心理,只能选择拼命。三万楚军气壮如山,带着绝望的眼神,咬着森然的钢牙,挥舞着泛着寒光的兵器,怒吼着冲向王离军,如同虎入羊群一般疯狂砍杀。
百战百胜、兵骄将傲的北方军团已经很多年不曾见过如此凶残的对手。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王离军越打越混乱,越打越恐慌,越打损失越惨重。
就这样,项羽军与王离军九战,连战连捷。秦军主帅王离被俘,副将苏角被杀,另一名副将涉间在楚军包围之下不肯投降,自焚而死。
项羽军在战场上奋勇冲杀的时候,“巨鹿围观团”主要人物陈馀、臧荼、田都、张熬等人继续保持围观,看着三万楚卒以螳臂当车的勇气追杀二十万秦军。这些人看得都呆了:三万打二十万,人少的追着人多的杀。此仗简直是惊世骇俗。几员大将争先恐后地下命令,围观了数月的援军们如山崩地裂般冲了出来。那真是,人如杀神再世,马如挟翼重生,矛似蛟龙出水,刀似猛虎带风。
巨鹿之战,战果是辉煌的。项羽以少打多,一举影响了秦末历史走势,在中国战争史上留下了又一次经典战役。
战争结束后,项羽端坐中军大帐,传令召见各路援军将领。诸将战战兢兢来见项羽。没等进项羽的帅帐,刚到军营就全跪倒了,膝行至项羽面前,头都不敢抬,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项羽本来心里有气,可是一看见诸将这幅服服帖帖的模样,他又高兴起来,把大伙拉起来好言安慰。自此以后,天下诸侯、大将都尊项羽为上将军,服从项羽统帅,甘做项将军的马前卒。
巨鹿之围已解,赵王歇在张耳的陪同下走出巨鹿城门,两个人不由得同时长出了一口气。赵王歇向赶来救援的各路人马表达了谢意,尤其是对项羽致以最崇高的感谢。
在各路将领之中,张耳一眼就把陈馀盯上了,怒冲冲地把陈馀拽到一边,质问陈馀为何忘了兄弟之情。
陈馀面有愧色,声言自己不是不想救他,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张耳却一声冷笑,大骂陈馀不是东西,质问他是否把张黡和陈泽害死了。陈馀觉得自己冤枉,也忍不住火了,掏出将军印绶,往张耳怀里一推,干脆辞了将军一职。
张耳一愣,觉得兄弟二人闹成这样挺没意思,赶紧把印绶推了回去,坚决不收。陈馀也不好意思就这样顺手再揣回去,先把印绶放在一边。两人之间充满火药味的紧张气氛也因此有所缓和。说来也巧,就在这时,精神放松了的陈馀内急憋不住了,急急忙忙跑去小解。
事情毁就毁在陈馀这趟小解。本来,陈馀虽然说不干了,但是他料定张耳不会这么绝情,交出印绶的举动只不过是自我表白的一个方式。张耳也确实不好意思就把印绶收了。他知道陈馀不出兵确实是有难处,也知道陈馀不至于把张黡、陈泽杀了。男人之间有了矛盾经常会大吵大打,但是吵过打过之后往往就没什么事了。偏偏陈馀这时候去解手了,张耳身边还有一个小人在场。这个小人是张耳的一个门客,他看陈馀出去了,连忙低声对张耳说:“相国,古人云‘天予不取,必受其咎’,这印绶又不是您要来的,是陈馀自己交出来的,你若是不收,恐怕有违天意啊!赶快收起来,还客气什么?”
张耳本来心里就有气,听了门客的话,心想也对,立刻把将军印挂脖子上,当场派人去收编陈馀的队伍。陈馀解手回来,没想到张耳竟真的收自己的兵。一句话没说,陈馀掉头就走。
从此以后,张耳独揽赵国军政大权,陈馀则带着跟自己要好的数百将士呼啸于山川河泽之中,以打猎捕鱼为生。
生死之交的张耳、陈馀,从此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这可真是命道啊!
好了,话说回来。
章邯败了。这次失败,对于章邯来说是第一次真正的战败。这第一次失败的后果,对于章邯而言实在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