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历来是汉族与匈奴的第二战场。早在汉朝张骞出使西域之前,匈奴就已经在西域建立势力,并设有西域总督(撞仆都尉),驻扎在焉耆一带,管辖西域诸国。可见那一时期匈奴所掌控的区域范围已经是极大的了。
汉武帝时期推行了一系列扩张政策使得大汉王朝声威远震,特别是张骞通西域后,汉使开始在西域各国间往来不绝,并屯田渠犁。汉匈关系愈发复杂,二者在西域展开了拉锯战,你来我往,此消彼长。
汉匈的强弱关系也很明显地体现在西域各国对待使者的态度上,匈奴强盛时,所有匈奴使节到西域,一切费用,都由所在王国供应。汉朝出于弱势时,其使节在西域的一饮一食,却要用钱购买,这让汉朝情何以堪?再加上各国在匈奴的压力下,往往截杀汉朝使节,遂使汉朝终于发动一连串报复性的战争。
傅介子是北地(今甘肃庆阳西北)人。昭帝登基、霍光辅政之时,面对西域龟兹、楼兰均联合匈奴杀汉使官、掠劫财物的现状,傅介子遂要求出使大宛,汉昭帝和霍光准许了他的请求,并让他路过楼兰和龟兹时,责备两国国王背叛汉朝,杀害汉朝官员和使者的行为。到达西域之后,傅介子以汉帝诏令责问楼兰、龟兹,并杀死匈奴使者,返朝后被任为平乐监。元凤四年(公元前77年)又奉命以赏赐为名,携带黄金锦绣至楼兰,于宴席中斩杀楼兰王,另立在汉楼兰质子为王。以功封义阳侯。最后,还由汉朝向其送去一位宫女做新王的王后。傅介子以百人入虏廷,取番王首级如拾芥,其过人的胆略和高超的智谋为世人所推崇,至上世纪五十年代仍然在其故乡有“傅家巷”流传,可惜后来被拆毁。
本始三年(公元前71年),汉朝与乌孙王国(吉尔吉斯伊什提克城)最终达成一致,决意联合出兵,夹攻匈奴,企图使匈奴在两面作战的苦境中崩溃。其中,汉朝派遣了田广明等五位大将,发铁骑十六万余兵马,分别自云中(今内蒙古托克托)、西河(今内蒙古准格尔旗西南)、张掖(今甘肃张掖)、五原(今内蒙古包头)、酒泉(今甘肃酒泉)五路出兵。乌孙王国方面,则派遣校尉常惠前往,节制乌孙骑兵五万余,与汉军东西并进,形成一个巨大的钳形攻势,夹击匈奴。
匈奴得到消息,立刻做大规模紧急撤退。以致汉朝声势浩大的五路大军,深入沙漠一千余公里,仍捕捉不到敌人主力。惊惶西逃的匈奴主力,竟然恰遇乌孙兵,一场激战后大败而归,乌孙俘虏匈奴亲王以下四万余人,常惠也因此被封为长罗侯。第二年冬,匈奴不甘心自己竟然败在曾被自己奴役的小国手中,遂率领大军袭击乌孙,然而天不佑匈奴,待得大军行至半途,却遇大雪,生还者不及十分之一。乌孙、乌桓与丁令等闻讯,急忙调集大军乘势攻击,匈奴“国人亡十分之三,畜亡十分之五,国力大为削弱也。”
自此不久,汉军三千骑北击匈奴,都能捕得几千匈人而还,匈奴亦不敢报复,遂产生了与汉朝和亲的意图。这次胜利不仅是武帝以来坚决执行联乌击匈政策结出的硕果,更是张骞断匈奴右臂的西进政策在半世纪之后显出的功效。从这一点而言,张骞敏锐的眼光能远瞻到六十年之后,这样的智谋表明他不仅是伟大的探险家,更是伟大的政治家。自此,匈奴更加衰弱,此消彼长之下,汉朝更加强盛,也就直接决定了西域诸方的局势,大部分国家从此就归附于大汉朝麾下。
位于天山以北的面积广袤的车师王国(新疆吉木萨尔),是汉朝前往乌孙王国的要道之一。车师国王乌贵娶了匈奴的公主,所以跟匈奴结盟,继续遮杀汉朝使节。
宣帝地节三年(公元前67年),汉朝在渠犁王国的屯垦长官郑吉在汉宣帝的授意下,率领屯垦兵团一千五百人,同时调发各国军队,集结一万余人,攻击车师,不久便将其军队打得溃不成军。匈奴派兵来助阵,郑吉领兵迎击,两军遭遇,匈奴竟害怕退去。乌贵自知不能抵抗,但投降又恐惧匈奴报复。两难之下,乌贵索性放弃王位,向西投奔乌孙王国。汉朝就把车师国民东迁到交河城(新疆吐鲁番),而在车师故地屯垦,并派遣三百汉兵屯驻车师。宣帝元康元年(公元前65年),南道的莎车王弟呼屠徵,杀了亲汉国王万年。
万年何以会被其王弟呼屠徵杀害呢?
这涉及西域各国与汉朝和亲的公主地位。无可厚非,当时的冲国和亲公主,虽然可能是汉朝皇宫的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宫女,但是到了西域,却成了西汉帝国的象征,可想而知其地位的高贵和显赫。
刘细君作为西汉的第一位进驻西域的公主,嫁给了乌孙王岑娶。及至刘细君逝世,汉朝再将另一位公主刘解忧嫁给继任的乌孙王翁归靡,生了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一个女儿嫁给龟兹王绛宾,绛宾亦深以当大汉的外孙女婿为荣。汉朝公主还有一位侍婢冯氏,嫁给乌孙王国大将,她是历史上被誉为最美丽而且最成功的女政治家之一,经常代表公主和汉朝政府,出使西域各国,调解纠纷,各国对她有崇高的尊敬。
公元前65年,龟兹王绛宾夫妇为了加强汉朝和龟兹的关系,一同到长安晋见大汉宣帝刘询,刘询为其忠诚,感动万分,赐予了他们大量的钱财。等到绛宾夫妇返回西域,隆重的队伍让各国都羡慕不已,连远在西域西陲的莎车王国(新疆莎车)也心向往之。因此,在此之后莎车国就百般与汉朝使者交好,希望得到汉朝的大力支持,莎车国国王死后,没有子女,为倚仗大汉国威,就迎立刘解忧最小的儿子万年当国王。想不到万年是一个不成才的流氓,使国人大大地失望。故王的弟弟呼屠徵就把万年杀掉,自己继位。
与此同时,呼屠徵还杀掉了汉使奚充国,还煽动南道诸国叛离大汉,南道因此阻断不通,大汉震动,因为他不仅杀死了汉朝在西域的象征,更是直接侵害了大汉在西域的战略利益。于是,汉宣帝决意让汉朝在西域的使者,严厉地打击呼屠徵。
当此之时,大将郑吉还在北道屯垦区,恰奉宣帝派遣冯奉世正出使大宛途中。冯奉世果断行动,在郑吉的支持下,冯奉世以大汉使者的名义,征发西域诸国兵一万五千余人,进攻莎车,不久便打下了都城,平定了南道,并把惊惧自杀的呼屠徵首级一路传送到长安。冯奉世顺势进驻大宛国,国王畏惧大汉天威,对他尤其礼敬,冯奉世更因此还得到该国名马“象龙”,带回了长安,汉宣帝大悦。
可惜,郑吉在北方的屯垦区大大地威胁了匈奴的利益,因为此前匈奴和汉朝都是以天山南北为界限,分开治理的。此次汉军深入到匈奴势力范围内,匈奴便不断派兵骚扰。三年后,汉朝认为在天山以北不可能保持据点,便把屯垦区撤销,退回天山以南,与渠犁王国的屯垦区合并。
此屯垦区虽然不复,但天山以北郑吉所部的中心交河城,并没有就此损坏,被称为车师前王国,故地则称车师后王国,而且对于天上北麓的控制,因为不需要担心匈奴的骚扰,遂变得更为方便。
宣帝神爵二年(公元前60年),匈奴日逐王先贤掸,仰慕汉朝天威,遂带着数万人投降大汉,宣帝特派郑吉,发渠犁、龟兹诸国兵五万,前往迎降,一直护送至京师长安,路上有逃亡者,即斩杀。郑吉破车师,降日逐王,声威大震西域,宣帝乃拜之为西域都护,封安远侯,兼护车师以西北道诸国。郑吉遂在西域中心,大汉政府任命郑吉担任首位西域都护,都护府设在乌垒王国(今新疆轮台东北),并修筑乌垒城,距阳关两千七百余里,统领天山南北,大汉号令得以正式颁行于辽阔广大的西域地区。
西域都护的设置,是中国历史上一个划时代的大事件。从此之后,汉匈相斗七十余年,东自车师、鄯善,西抵乌孙、大宛,西域诸国尽归大汉之列,匈奴在对汉的交锋中,则处于弱势。
有人评论道:“张骞之始,郑吉之终,汉武之愿,汉宣实现。”
大汉在西域势力,不断增强,连一向强势的匈奴也不得不甘拜下风,不敢再与汉争锋西域,以前设置的僮仆都尉,也在形同虚设之后,被废除了,从此以后,天山南北广袤之土,雄阔之地,终属大汉之域。
经过不断的和亲、战争等出色的外交政策,汉朝在天山南麓的统治逐渐巩固,匈奴对于汉朝的压力也有所降低,使得汉朝得以将触角一度伸到了天山以北的匈奴控制地区。
匈奴在经历了西域的沉重失败之后,其颓败的趋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匈奴为了巩固自己在西域的势力,与汉朝军队在天山南北展开了生死角逐,然而,匈奴没有料到,自己没有被强大的汉军击败,却在曾经的弹丸小国、自己的附庸乌孙王国的迎头痛击下,兵败如山。匈奴本希望东西两面同时进军,可以花开双朵,皆大欢喜,及至西域的失败,他们不得不将目光重新锁定在东方。因为此时的西域,已经逐渐被汉朝铸炼得如铁桶一般,匈奴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在天山北麓地区不断袭扰,同时构筑一定的防线,防止汉军的乘胜追击。
毫无疑问,匈奴的做法是行之有效的,汉朝军队其实并不想在这时候彻底地打垮匈奴,因为他们找不到一个理由,可以允许汉王朝以举国之力去霸占一个贫瘠的草原荒漠构成的大陆。而且匈奴此时还是很强势,汉朝军队和西域联军的攻击,并没有伤害他们的元气。马上民族灵活机动的性能,使得过去吃过无数次亏的汉朝军队不敢轻举妄动。即便如此,匈奴竟然也未能够挽回颓势。它在东方的战争中,被新兴的乌桓部落(内蒙古西辽河上游)击败,国势日渐萎缩。国势衰微,单于的权威也日渐下降,国人对此怨声载道,又加上此时在位的单于暴虐好杀,更促使危机加重,匈奴帝国陷入了即将四分五裂的困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