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比试?”李轩看着这位,然后就不怀好意的笑道:“可以啊!不过你我之间,是否也来个彩头?”
他想人家玄尘,可是拿出了真金白银。你宋子安什么都没有,还想来踩他的脸?
宋子安却是大气的人,毫不犹豫的就从袖中掏出了一物,放在身旁乐芊芊的手中:“这是晋初大儒黄尚宾留下的折扇,上书的是黄尚宾手录的《正气歌》!我就以这折扇作为彩头,就不知李都尉,你敢不敢应?”
这一刻,李轩全身上下的牺牲套装,都嗡的一声响。就连一直藏在李轩袖子里的文山印,也在震颤不已。
李轩心想来了来了,藏器楼那位老司库还说没什么东西往他身上堆了,这不就来了么?
牺牲套装的点睛之笔,就在眼前!
黄尚宾之名,他可是如雷贯耳的,那可是古往今来第一位在科考中连中六元者。其为人也是刚烈耿直,不但敢在晋太宗还是燕王身份,权势极盛之时,当面顶撞太宗,更于靖难之后,携其妻女投江殉难。
而在晋太宗亡后,朝廷已屡次议论为黄尚宾表封,加谥号,以表彰忠直之臣。此事便连皇帝都同意,可群臣却因为这位的谥号到底用文忠,还是文贞,而争论不休,定夺不下。
这件折扇的威力与价值,估计还在于少保的那件卷轴之上。后者不太好取用,可这折扇却是能够随时拿在手里装逼的。
眼前这位宋子安宋兄,真不愧是姓宋。
“成!”李轩很干脆的应了下来,然后仔细想了想:“此物价值连城,本人一时难以估价,也拿不出水准相当的器物,我这边只有各种银票金票,大约十七万两纹银,不知宋兄肯否接手?”
他见宋子安点头道了声公允,就将手里的一叠票子,也塞到了乐芊芊的手中。
后者看着他,眼神却很忧虑。
李轩当即心内一暖,知道他的人形百度还是向着自己的,然后他就俏皮的朝乐芊芊眨了眨眼,就登上了擂台。
此时那宋子安已经在王静的面前坐了下来,李轩也紧随其后,同时抱拳见礼:“六道司李轩见过王兄!”
“都尉多礼了。”王静抬袖往身前的一幅棋盘指了指:“有请!我这一关共有三题,可如果是修行之士,可以在第三题追加难度。当然彩头也会变化,王某会在二位成功破题之后,奉上一枚龙虎山天师府的指玄丹。”
李轩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在棋盘上落子。且是落子如风,完全不假思索。
王静摆出的前两个题目与宋子安不同,一个是手筋题,第二个是官子题,死活题都是看似简单,内藏陷阱的那种,没有业余三段,四段的水准很难将之解开。
可前世他作为一个资深宅男,最大喜好之一就是围棋。没办法,手里没钱,闲得慌。
而他的棋力,虽然只有业余五段左右,可这练习题却做过不少。
不同于古时候,在他那个信息大爆发的时代,各种题集成千上万。什么发阳论,玄玄棋经,鬼手魔手,官子谱等等,中日韩的死活题集,李轩基本都做过研究。至于那手筋题,官子题,更不知有多少。
他当然没时间将之一一破解,所以更多的是直接看答案,然后把它们记下来。
如果对面这位小棋宗直接与他对弈,李轩都未必有这样的自信。可既然是做题,那简直是给他送钱。
可能是感觉到了李轩的速度,宋子安的面色微变,也同时加快了落子。
不过首先解开这两题的,却是李轩。当他将身前的棋盘推开,宋子安的额头上,已经溢出点点冷汗:“这可不能算我输,他给我的这两个题目,要更难得多。”
他是登台落子之后,才感觉道王静这些题目的不凡。看似很简单,初通棋道之人都可破解,可其实暗藏玄机。所以他这其实是在失败了一次之后,发起了第二次挑战。
下面的玄尘道人不禁微一凝眉,心想这家伙,竟然没上当吗?
王静前两关的这些棋题,可花了他不少心思。
玄尘生恐李轩如传言中的不学无术,所以挑了这些看似简单,实则杀机内蕴的题目。就是想将此人勾上台,再将他狠狠的羞辱一番。
连基本的手筋题与官子题都看不懂,又如何能与薛师妹兴趣相投?
可由眼前这一幕看来,此人在黑白一道上,怕是真有一些水准的。
不过玄尘道人的面色,很快就平静下来,心想破了也好。否则王静准备的节目,还用不到李轩的身上。
那加了料的第三题,才是真正可让李轩原形毕露的。
此时台上的王静,正用略含惊奇的目光注目李轩:“恭喜兄台,这的确是第二题的正确解法。那么接下来,都尉大人可以用正常的解法,破我的第三题。或是按照我们为修行之人定的规矩——”
李轩没等对方说完,就笑着回道:“王兄就把我当成修行之人!”
如果只为这区区三千两纹银,他可不会将陪软妹子的时间,花在这所谓的天梯上。
“可以!”
此时已经有棋童在王静的示意下,将一面绘着棋图的全新白幡,挂在旁边的木杆上。
而王静本人,则取出了一小壶酒,还有一个丹红色的棋盘。
“这是?”李轩诧异的望着,他感觉到那壶酒,还有棋盘的不凡之处。
“酒为邪心酒,盘是碧血丹心盘。”王静解释道:“前者是我理学传承独有之物,可以放大人心中的种种邪念,可如果撑过去,却能强身健体,壮大神魄。不过最大的用处,却是精炼提纯我们儒门的浩然正气。
至于这棋盘,乃前代大将越武穆所遗。但凡心存邪念之人,便是在棋盘上落子都做不到。而兄台接下来,必须先饮一瓶邪心酒,再于碧血丹心盘上,破我出的第三题。”
他微一挥袖,瞬时间数十枚棋子,分布于棋盘之上:“这是王某苦思近月设下的死活局,至今都无人能破,有请兄台试解之。”
李轩一听邪心酒之名,就扬了扬眉头。这的确是理学独有之物,不过已淘汰多年了。
这是因邪心酒虽可助人提炼纯化浩然正气,却是自杀式的练法。很多人都是正气没能提炼成功,反倒把人给练废了。
所以这是以邪心酒放大邪念,然后在不能存在任何邪念的碧血丹心盘上落子么?
相较于王静的出题,这才是最难的一点。
不过李轩还是沉下心,看向王静出的死活题。然后他就想这可巧了,眼前的这一题,竟是他见过的。
他又抬眼看了这位一眼,心想这死活题,是这王静一手设计的?那么此人的小棋宗之名,确是名副其实。
而就在李轩,准备伸手去拿酒壶的时候。旁边一只手,却抢先将那壶拿在了手里。
“可否由我先来?”
竟是宋子安,他竟已将自己身前的两个题目破解。
王静同样愣了愣,然后看向宋子安身前的两张棋盘:“可倒是可以,不过恕我直言,兄台的解法并非最优。只论棋力,宋兄可能要逊色这位都尉大人不少。还有,这一关的难度极大——”
“少啰嗦!这解法是否最优,还不是全凭你说?”
宋子安冷笑了笑,然后就把那酒壶拿了过来,将之一口饮下。
仅仅一瞬,他的脸就已胀红一片。他定神看着那碧血丹心盘上的众多棋子,然后就冷声哂笑:“有些意思,竟是三征之局。”
他当即拿着一颗白棋,在那碧血丹心盘上落子。可下一瞬,他一阵错愕,只见那颗白子被蓦地弹开,飞出了老远。
宋子安皱了皱眉,似心有不甘的不断拿棋子放上去,可结果却无一例外,还是接二连三的被崩弹开来。
“看来宋兄的心境修为,在纯与净上,还是欠了些火候。”
那王静笑了笑,转而将一面正常的棋盘,推到了宋子安的身前:“宋兄还是可以用此棋盘,尝试解题的。”
宋子安的面色一阵凝冷,可随后还是哼了一声。将手中的一枚棋子,落在了王静推来的棋盘上。
他想自己都没法在这碧血丹心盘上落子,何况是他小姑乐夫人口中,这个不学无术,浪荡无行的李轩!
此时在台下,乐芊芊已是柳眉微蹙:“这题目已经很难了,怎的还要喝邪心酒?以这第三题的难度,世间何人能解?”
她以前曾经见过人服用邪心酒,结果却是当场肆意发作,丑态毕露。
玄尘子闻言则唇角微挑:“若是难度不高,我与几位好友,又如何舍得将指玄丹作为这一关的彩头?”
关键还是那酒,他想以李轩卑劣的人品,这邪心酒一下肚,估计就得丢人现眼。
那邪心酒的酒力,即便是理学那些有名的后起之秀,都未必能够镇压得住。
薛云柔侧目扫了玄尘子一眼,眼神更加凝冷。她觉得自己这个师兄就像是变了个人,越来越让人不喜了。
以前她跟随舅父,在北京的东岳仁圣宫修行,这位玄尘师兄可不是这样的。
她随后又看向台上的李轩,在稍作凝思之后,还是没有上台阻止。
被那棋童挂在白幡上的死活题,一看就很难。绝不只是宋子安所言的三征,而是五征之局!
所谓五征,是棋盘上五块棋当中,在接下来的步骤中必失其一。只有正确的落子,才能够破局。
薛云柔原本欲尽快找出解法,然后以密语传音的方式帮助李轩作弊。
可她到现在,没有任何头绪,也不知轩郎他是否想到了解法?
不过对于李轩的人品,薛云柔却有着十足的信心。
能够登上问心楼顶层的人,又怎会栽在这邪心酒上?
台上的李轩,则是笑眯眯的,将王静递来的另一个小酒壶,也一口饮尽。
这酒水一下肚,李轩就感觉自己的胸腹之间像是火烧一样,同时心念之内生出种种阴私邪念。
他现在很想将薛云柔直接推倒;也想要把玄尘子这个觊觎薛云柔的家伙塞入马桶;乐芊芊的那个表哥也不能放过,最好一起塞入进去冲走;还有,他对那三件彩头也垂涎欲滴——这些都是他之前一闪而过的念头,可此时却在李轩心神中被无限放大。
可随后李轩就长吐了一口浊气,然后苦笑着,将这些念头一一排除。
甚至没有动用护道天眼与文山印镇压邪念之力,李轩就已逐渐平复住了心绪。
人的欲望本身并不邪恶,实现欲望的手段与途径才有正邪之分。
而他想自己现在无论想要什么,都可堂堂正正的取之,何需用那阴祟不堪之法?
李轩没注意到,他的一身牺牲套装,也在轻微缠鸣,似在呼应着他的想法。
“我大略听说过这位李都尉的一些事,知道他早年的种种不堪劣迹。”
玄尘子背负着手,看着李轩背颈部那逐渐涨红的肌肤,眼里现着期待之意:“师妹真以为,这么一个轻佻浮薄,品行不端之人,能够从此改邪归正?”
薛云柔却看都没看这玄尘一眼,只是心里奇怪。
这玄尘即便是想要在他面前打击李轩,也不该这么明火执仗,不加掩饰的才对,这家伙就一点不担心引起她的反感吗?这竟好似自暴自弃了一般,不顾后果的只求让李轩出乖露丑。
乐芊芊则是侧目怒瞪了玄尘一眼,鼓足了勇气道:“李都尉他人很好的,即便是一年前的他,也称不上品行不端这四个字。”
她的都尉大人,就只是好色——
玄尘闻言,则是一声冷笑。而就在这刻,他望见台上的李轩,终于手执白棋,在棋盘上落子。
一刹那间,一股氤氲的灵力在擂台之上微微荡漾。而当李轩抬手之刻,一颗白棋好端端的摆放在了棋盘上,并未被碧血丹心盘弹开,位置则是三之十一的方位。
而此时在他的身侧,宋子安已是大汗淋漓。这一是因他此刻,已经完全洞察这死活题的奥妙,二则是注意到李轩,竟能正常的在碧血丹心盘上落子。
他的面皮当即一阵扭曲,然后冷笑着讥讽道:“我看李兄,你怕是连题目都没看懂吧?这一题可了不得,竟非是我之前所言的三征,而是五征之局!宋某现在都没想到解法,李都尉有信心能解开?”
王静的瞳孔却微微收缩,他身躯猛地往前,有些吃惊的看着棋盘。
直到三个呼吸之后,他才再次抬头,以重新认识的目光看了一眼李轩:“虽然还未到最后,可只观兄台这一子,就知兄台的思路极正。王某的这一题,怕是难不倒你。”
玄尘道人听到这句,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他的身躯一阵僵硬,心里面则哇凉哇凉的。
他想王静的意思是,这一关也难不倒李轩?
王静的这一题,可是他玄尘亲自选的。只因这名为征途的死活题,就连南京城的几位国手,都还没想出正确的解法!
薛云柔与乐芊芊则都是精神一震,看着那棋童用木炭在那白幡棋图上的三之十一方位写下一个一字。
薛云柔的棋艺也很不俗,定神看着,仔细回味,不多时她眼中渐渐现出了喜色:“此法妙,极妙!”
而此时在台上,王静已经在三之十的位置应了一手。
李轩则是一如之前的不假思索,在十四之十一的方位落子。
到了这一步,王静就不禁推案叹息:“果然解了,竟是一子解五征!”
薛云柔的眼中,顿时异泽连连,面现惊喜之色。乐芊芊也一阵失神,发出了一声不可思议的低吟。
“这?还真是一子解五征!”
作为一个小书虫,她自然是研习过棋道的。虽然不甚精通,可只要不是太高深的棋形棋势,她都能够看懂。
旁边宋子安的脸,已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可当看向那碧血丹青盘的时候,却又不禁一阵失神。
王静则继续感慨道:“都尉大人了得,自从我创出此局,不知难倒了南京城多少棋道高手。”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枚丹瓶放在李轩的身前。而他看向后者的目光,也是包含欣赏与惺惺相惜之意。
对于这位近日崛起的传奇人物,他一直都很好奇。却不意对方,竟是如此出色!
“希望日后能有机会,与都尉大人真正对弈一局。”
此时他也注意到台下玄尘,那几乎哭出来的神色。王静有些可怜他,却自觉问心无愧,他已做到自己所有能做的了。
“好说,只从王兄这局死活题,就可知王兄在棋道上的造诣。李某日后如有闲暇,是一定要寻王兄讨教的。”
此时李轩却微微笑着,面上微显峥嵘之意:“不过在这之前,我能否也出一题,考校一下王兄?彩头嘛,就以这指玄丹为注!如果王兄今夜能破我这一局,这枚丹我即刻奉还。”
随着他抬手一拂,使一颗颗黑白棋子,叮叮咚咚的落在那碧血丹心盘上。
对方是摆明了车马要折辱他,他李轩岂能不稍作还击?
王静听出了李轩语中的挑衅之意,又抵不过台下玄尘道人期盼的目光。他往那棋盘上看过去,然后就只片刻时间,他整个人就直接怔住了。
此时的李轩,则已直接起身。
这一题,他是取自于他那个资讯大爆炸的时代,某位现代棋圣的原创死活。此题曾流行一时,难度s级,传闻在职业棋界,除一人之外无人能够一次做对。
需知那位现代棋圣,可是在阿尔法狗诞生之后的时代称雄于棋坛之人,他的棋力之强,绝对在古往今来所有棋手中位居前三之列。
而这位小棋宗,终究还只是勉强触及到国手的门槛。而古代的国手,除非是范西屏、黄龙士那样的天赋超绝者,他们的实力很难与现代的一线职业棋手比较。
所以他料定这位在今夜破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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