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月不再做声,知道疯爹耳朵尖,她说什么坏话,他都会听到的。
她把那本捡到的书亮出来,这书十分厚实,上面加了封印。
凉月扎破手指,滴了两滴自己的“万能”血给它,书册便打开了。
金色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待光芒散尽,书上才显出一排排烫金的小字来。
这是什么鬼画符?她竟一个都不认得!
这书和师尊给自己的那本,确实不一样,花酿给她的,是她能看得懂的凌国文字。
如果风缄没有骗她,那这本应该是妖册的原版,花酿给她的,应该是翻译过来的,而且还有可能是删减版的!
无论怎么样吧!怎样才能看得懂呢?看不懂,又怎么学?学不会,怎么成为更强的妖主呢?
她得超过青染,她还有要保护的人,她还是妖主,像佑安那样的小妖们,都需要自己帮他们躲过紫烟宫的迫害。
所以,她需要弄明白,这本书到底是什么!
凉月用手指碰了下右上角的第一个符号,突然一个女声便在自己耳畔响起来。
“倾……”
凉月又往下挪了一下,又听到一个音:“我……”
凉月忍俊不禁,敢情她的手指,还能当点读笔用?
凉月又用笔头试了试,不好用!
只能用自己的手指。
凉月一个一个符号顺着点下去,耳畔的女声机械地念起来:“倾我族之力,奉汝为主,主为上,吾为仆,主生而为主,不得变更,不得背叛我族,如有背叛,必遭反噬,尸身化为齑粉,魂魄永世镇压于莽原之下,昼夜受百刑,永不得转生。”
呃,花酿当年收她为徒的时候,好像没说妖主的下场会这么惨吧?
而且这一页,在花酿教自己的那本书里,根本都没有啊!
不过这句话倒是叫凉月看到了妖族敢爱敢恨、嫉恶如仇的行事作风了。
只是如今的妖界,可看不出这股子志气了。
凉月翻到了下一页,发现上面是一幅人像画,线条勾勒得十分粗糙,甚至可以说有点丑,丑到雌雄难辨的程度。
眼睛画得像绿豆,头发也是东一头西一道,只有这鼻子画得还像个人,嘴唇只是用一道弯弯的线表现。
这人穿了身素色衣裳,宽大的袖子下有四根手指,又短又粗的手指勾着条线,线下边吊着两个圆圈,一大一小。
看上去,像个葫芦。
说到葫芦,凉月觉得这幅画有些眼熟了。
“这不会是花酿的乾坤葫芦吧?”
凉月再抬头看了看画上男人的脸,恍然大悟般地“呀”了声。
“这,该不会是,花酿吧?”
天哪!画这幅画的人,是不是用脚趾头画的呀!
花酿的绝美姿容,竟然被画成了三头身?
三岁孩子随手涂鸦也不比这个磕碜。
“呵呵……”
凉月真想知道作画之人是谁?他肯定死了吧?
被花酿打死的。
说到作者,凉月还真找到了一个印章,红色的印泥历久弥新依旧鲜红,还泛着微微的亮光。
凉月用手指点了下那个印章,却没有声音传来。
莫不是,这印章并不是这本书的一部分?是什么人后印上去的?
凉月又仔细瞅着这印章里的字,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字,而是一种符号。
就好像是随便找了块木头,刻上的什么符号一样。
凉月觉得这符号有些眼熟,循着记忆往前找,凉月想起之前在妖王殿的匾额上,也是见过这个的。
这人到底是谁呀?不识字却敢在妖王殿的匾额上乱涂乱画,还敢在妖册上涂鸦这种没水平的画作。
这手也太欠了吧?
凉月还想再往下翻,眼前的书突然自动收起来了。
“诶?你不能进!”
半曲似要把谁拦下来,但门还是开了,山药一股脑地冲了进来,半曲也被他顶了进来,还好半曲有点功夫,不然摔倒了多难看。
“嘘!”
凉月冲着傻憨憨的山药直竖手指,压低了声音训斥,“你少得瑟!敢出声当心疯爹炖了你!”
本来准备拱着大鼻子呜呜呜叫唤的山药立刻噤声,老老实实地坐好了。
半曲见郡主真不惯着这狗,心想看来郡主也没多喜欢这傻狗,下次自己对它可以再不客气一点!
门被重新关好,山药匍匐着朝凉月这边来,两只爪子就要搭上小榻的时候,凉月用小脚丫轻轻蹬了下山药的脑瓜门。
“不要仗着自己长得像个傻子,就可以不用承担责任!”
山药悻悻地收回爪子,乌溜溜的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凉月,见凉月一点也不松口,便只好继续趴在地上。
它用爪子在面前画了个圈,一盏八宝琉璃灯现了形。
山药用鼻子往前拱了拱,意思就是给凉月的。
一只狼做不了灯笼,但是他的主人能做。
是玄晖叫山药给自己带来的灯?
确实算意外之喜,不过凉月可没觉得十分高兴,因为这八宝琉璃灯一亮,便是有妖作祟,她就得干活儿!
凉月提起灯,发现这灯笼上沾满了妖气,还是她很熟悉的妖气。
是孟檀夏,还有梅晚云。
玄晖把他们做成了灯芯?
太狠了吧?
不过这也算是让他们永远在一起了?
凉月见山药还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便伸手揉了揉它刚才被蹬的脑袋,又给了它一颗糖。
“不许吵,我困了。”
山药看到主人越过榻上的大人,缩到了榻里侧,又见那大人虽然合着眼,却像寻着味似的也跟着翻了个身,还抬手拽了件外袍,搭在了主人身上,一切都从善如流,大人连眼皮都没抬,却动作轻柔小心翼翼。
他们呼吸很均匀,山药被警告不能上榻,便只好把自己摊成一根面条,也垂下了眼皮。
一切自然而然的举止,都是为了让身边人觉得,岁月静好,你可安心。
这一夜,终于相安无事,无人叨扰。
然而在瑞王府之外,却是聒噪而喧哗。
李斯年被放出了瑞王府,他没有江湖侠客的一身武艺,没有弄权掌财的家世背景,他从瑞王府走出来,就是那么形单影只地走出来。
世人都以为他陈尸刑场,如今他离开瑞王府,竟不知该先去哪里。
李家已被抄家,他的亲人都被下了狱,此刻他又身无分文,他还能去哪儿呢?
偏偏,他又不能做一只缩在角落里坐等嗟来之食的乞丐。
只剩下不到十天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