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田蕊一门心思的要攀附庄王的时候,田蕊从来没有过那种心思。
同样是经常出入慈宁宫,她的眼界比姐姐却要宽的不是一星半点,她看得出来,庄王并不是值得托付的人-----有哪个值得托付的人,会跟庄王那样,见到一个有点儿价值的女人就恨不得用尽各种手段要回去呢?
这样的人,哪怕真的登上那个位子,也不会是靠得住的。
所以她一直淡淡的,哪怕连田太后都有那个心思,她也只当听不懂田太后的暗示。
可如今却不同。
她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宋恒。
倒不是因为宋恒的身份,那时候宋恒再显赫,也不过是个外室子罢了,虽然人人都怕他忌惮他,但是正房太太提起他来,没有不厌恶的,更没人肯把女儿嫁给他。
她觉得宋恒好,是因为宋恒当时一脚把徐颖踹进了金水河。
那天是元宵夜,各家都搭了棚子,准备看烟火,徐颖为了挑衅苏家,特意说出苏嵘被退亲的事,借此炫耀。
宋恒毫不迟疑一脚把他踹进水里,居高临下的在马背上冷笑:“都说女人才爱搬弄口舌,依我看,你不该在这儿,该去那些棚子里跟女眷坐在一块儿才对了地方!”
月色下宋恒侧颜俊美如神祇,到现在她还记得那一瞬众人的震撼。
田循捧着脸,坐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继续若无其事的捧着瓶子去找母亲。
相较于大家纷纷跟庄王切割,准备转而在萧恒身上下注,此时此刻,最情真意切的记挂着庄王的,反而应当属阁老许顺了。
将帷幕放下,也将冷气和视线隔绝在外,许崇亲自给客人添茶,而后才坐到一边去了。
看着冒着热气的热茶,许顺长出了一口气:“真是功亏一篑,令人扼腕啊。”他看着对面坐着的人,神情不是很好。
倒是对面的人的心态比他还好上许多:“许老何必如此,胜败乃兵家常事么,世上哪儿有稳赚不赔的买卖?再说,庄王殿下摔得这么惨,跟头跌的这么重,可结果您还好好的,半点没受影响,就可见您的本事了,有此等本事,何愁以后不能再想法子呢?”
他大有深意的笑了起来:“再说,许老跟这位殿下,先隔着杀父之仇,后头又有算计之怨,这位殿下可不是个善茬儿,为了自己,许老也得保重啊,您说是不是?”
哪怕是有帷幕遮挡,亭子里又生着火盆,周遭还是一下子冷了下来。
许顺目光阴沉的看着对方,呵了一声:“我怕什么,倒是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老鼠,若是一旦因为此子而暴露于世间,那才是灭顶之灾,不是吗?”
对方丝毫不为所动,沉默一瞬才啧了一声:“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何必如此?许老,咱们说回正题罢,若不想回过头来被他清算,就得想想法子,您说该怎么办才好?”
许顺不说话。
对方也不觉得尴尬:“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何必跟我们一般计较呢?说起来,这些年西北那边送来的好处,您老也没少收是不是?徐家事发,您还遮掩的过去,如今庄王也折了,这位皇长孙可不是个眼里揉沙子的,他若是追究到底,新仇旧恨加起来,岂不是够您老喝一壶的?您还是替我想想法子,怎么着也别跟银子和官位过不去呀,您说是不是?”
许顺跟着元丰帝这么多年,很能摸准几分元丰帝的心思,他目光阴鸷盯着对方,许久没有开口:“先等一等。”
元丰帝去了坤宁宫,等到夏公公将门推开,他走进前,见萧恒正跪在蒲团上看着胡皇后的画像,脚步就是一顿。
他私底下也听夏公公说了,从宋澈出宫那天开始,萧恒除了吃喝睡觉,其余的时间就是在胡皇后的画像跟前发呆。
如今亲眼看见这一幕,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盯着萧恒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他迈步上前,手放在了萧恒的肩膀上:“你在想什么?”
萧恒回过头来,他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看着甚是可怖,听见元丰帝问话,他并未迟疑,淡淡的道:“我在想,分明是我从小到大最尊重敬佩的人,为什么却是杀死我父母亲的人。”
夏公公睁圆了眼睛,险些要失声惊叫。
真是,这位殿下怎么这么大胆!他这简直就是指着元丰帝的鼻子说他是杀了先太子夫妇了。
元丰帝却最终并未动怒,他摆了摆手,等到夏公公等人悉数退了出去,才坐在萧恒旁边,从容的开口:“你错了,朕从未有动过杀你父母的心思,就算是当初你父亲子弄父兵,有要叛逆的嫌疑,朕也只是把他贬谪到山东。他是朕头一个儿子,也是你祖母亲自教养长大,就算是你母亲,也很得朕和你祖母的喜欢。朕早就后悔了,否则也不会派人宣召你父亲回京。”
萧恒寸步不让:“可我父亲还是死了!他当初在山东呆了两年都好好的,并未出什么事,偏偏您宣他回京,他就出了事!”
元丰帝沉默下来,好半响才道:“木已成舟,这是朕识人不清,朕承认。阿恒,可你到底是朕的孙子,你父母亲的事,也并非朕所愿,难道你要因为这个,就怨恨于朕,不肯释怀?你祖母,你父母亲,难不成想看到你流落在外?”
他道:“朕,很高兴你是朕的孙子。”
萧恒垂下眼,隔了一阵,忽然道:“我想去看看庄王。”
庄王如今被圈禁,高平的结案文书还并未送上来,可庄王府外头已经结了一道高墙,被围起来了。
似乎早料到萧恒会有这个要求,元丰帝嗯了一声,并没有任何的阻拦:“也好,你想去就去。”
萧恒又问:“那我祖父他们......”
“怎么是你祖父?”元丰帝皱眉纠正:“辈分不对,虽然咱们皇家不讲究辈分,可这样也忒不成体统,朕叫他舅舅,你就该叫一声舅爷了。”
萧恒忍气:“那舅爷他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