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海庄里彻底安静下来,人人都带着几分谨慎慌张,连带着楼里的花娘们都不敢再畅快的嬉笑怒骂,白大娘惊恐的攥着手里的杯子,听见外面传来吱呀一声闷响,惊得跳了起来。
赖妈妈进门就看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你就吓成这样?我看你这一个多月来最少也瘦了十来斤了,衣裳都显得空落落的。”
见到是赖妈妈,白大娘才放下了悬着的心,一张脸青白交加的望着面前的烛火,狠狠地打了个冷颤:“你说的倒是轻巧,我能不担心吗?那是谁?那是沈海的女儿!咱们在徐家的时候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些人都是怎么供菩萨一样的供着她,都是我瞎了眼,竟然没认出这个小祖宗来,谁能想到,这个小祖宗会被咱们自家人带来这里啊?!我是真的没认出来......”
看她真是吓得太狠了,赖妈妈心里也有些不落忍,急忙安慰她:“你也别太担心了,现在不是没事儿吗?这件事说不定能糊弄过去呢,也不关我们的事,看七爷这做法,分明就是要跟这件事撇清关系,不想让人知道人在我们这儿出的事,既然如此,自然更不可能拿你出来做筏子了,否则他不是一样脱不了关系吗?”
两人自从进府开始就是一道做事,到现在也在一块儿几十年了,感情早已经跟亲姐妹也没什么分别,赖妈妈也是真心实意的安慰她,怕她多想。
但是白大娘却不能真的跟她说的那样想得开,她苦笑了一声,颇有些自怨自艾:“哪里有那么简单,丢的又不是一只小猫小狗,那个沈耀娘,当初在徐家的时候就跟个公主似地,谁都不能违逆了她的意思,连徐大人对她也是有求必应的,家里的姐妹们都让着她,为什么如此,难道我们还不清楚吗?人家都说了,她在家里是最小的,沈海为什么不带她出海,就是因为想让她当官家小姐,不必去海上漂泊。沈海这么重视这个女儿,大家才把她看的也跟眼珠子一样,现在眼珠子出了事,沈海那边怎么可能不追究呢?”
沈海一追究,徐家乃至于东南那一片,都得鸡飞狗跳。
到时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说不定很快就要倒霉了。
赖妈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白大娘更加悲观难过了,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真是倒霉透顶,怎么就遇上这样的事儿?”
正哭着,外头传来敲门声。
白大娘的哭声戛然而止,赖妈妈看了她一眼,快步走到门前打开门,没一会儿,赖妈妈关上了门神情凝重的转过头来看着白大娘,抿了抿唇说:“七爷走了,说是去泉州了。”
好端端的,怎么要去泉州?
白大娘不哭了,一脸紧张的看着赖妈妈:“这个时候去泉州?”
赖妈妈也是满心疑虑,但是见白大娘这副样子又轻声叹了口气:“罢了,七爷在你整个人都惊得不成样子,他走了,不管怎么说,你总能不再担惊受怕了,别管什么事,先放下心休息几天吧。”
否则真的就快要熬死了。
白大娘脑门一阵阵的刺痛,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可现在她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苦笑着点点头。
白七爷少见的急的冒出了一嘴的燎泡,简直连喝水都痛,他现在没有功夫考虑白大娘的问题,泉州的那批货对他们至关重要,现在出了事,那边一定是已经是急疯了。
他匆匆赶到了泉州的时候,已经是七天后了,得到消息早已经在码头守着接他的人忙迎上来,请他先去别院休息。
白七爷却丝毫没有心思,立即扬手打断了他:“别废话,到底是怎么回事?烧了多少东西,跟我一五一十说清楚。”
底下的人也都知道他的脾气,不敢再多说,引着白七爷去了船上、。
看到那些被烧毁了的船,白七爷目光阴沉,心里蕴着滔天怒气。
这些船,这些货物,成本便是一百多万两银子,卖出去,至少能得到三倍乃至更多的收益。
可是现在,这些心血全部都打了水漂。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忍住了暴怒的冲动,冷冷的转过身问早已经跪在地上的船老大:“你们怎么办的事?这些东西有多要命,难道你们不清楚?怎么会走漏消息?!”
这些船只停在哪儿,有什么东西,多少人看守,都是秘密。
如果不是有人泄密,那些东瀛人再厉害也不可能避过看守,无声无息的烧掉这么多船,而且还精准的烧了这些有用的货物。
船老大早已经是吓得要尿裤子,听见白七爷问,顿时大汗淋漓的哭起来:“七爷,我们真的没人走漏消息,能接触到出海的人,哪个不是身家性命都靠着这些东西?我们哪儿敢啊?!再说......”
他壮着胆子抬头看着白七爷:“再说,七爷,知道这些秘密的不只是咱们的人,若是咱们的人没出问题,会不会是......”
他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不会是自家出问题,那就是负责在海上帮他们护航的有问题。从前这些货物要出海,都是要跟海上那些海盗打招呼的,有了他们的帮忙,这些船只就能顺风顺水的去到该去的地方。
如果是他们泄漏了消息,就能解释为什么来烧船只的是东瀛人了。
那些海盗本来就蓄养了不少的东瀛人。
白七爷顿时目光如电的看向船老大:“你是说,是沈海那边派人做的?”
他心情十分恶劣,来之前他已经在心里想过无数次,不得不说,船老大的猜测也是他的猜测。
可是如果真是沈海做的,那事情就真的糟糕了----无缘无故的,沈海怎么可能会自断财路?除非是,沈海已经知道了沈耀娘的事,这是在朝东南宣战,跟东南这边彻底撕破脸。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彻底的麻烦了。
他闭了闭眼睛:“官府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