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此人的样貌,周元觉神色一震。
此人一头白发,身体并没有如同想象般的强大可怕,甚至难以感受到切实的气血波动,皮肤褶皱,皮包骨头,简直就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这个老人的身下是一个玉质的圆形石台,石台之上有着与拘魔瓶上的奇异符箓类似的血色纹路。
但更恐怖的是,从那玉质石台之中,穿出了几根玉质锁链,贯穿了此人的琵琶骨、大腿、手臂等部位,似乎将他牢牢的锁在了玉质圆台之上。
他光着上身,周元觉能够看到,此人的身体表面有着一根根银针的针头显现了出来,深深的刺入了他的身体、大脑,那恐怖的数量,密密麻麻,看上去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走近一看,此人的双眼居然是瞎的,眼珠似乎被挖了出来,从眼皮之中能看到一片干瘪。
如果不是还能够感受到周围弥漫着一股极其恐怕的磁场力量,他几乎要以为面前的是一个死人。
他从来没有想到,秘察署的总署长居然会是这样的一番模样,怪不得身为总署长,流传在秘察署之中的只有传说,却没有多少人见过他真正出手。
“你来了。”
那道声音又再次凭空响起,这一次是直接以磁场震荡了周围的空气,产生了声音。
那具身体虽然枯槁恐怖,但这个声音且显得宏大、沉重、威严。
“我来了,没想到东华秘察署地位最高之人,居然是这么一副模样。”
周元觉走到总署长的对面,盘膝坐了下来,虽然他知道,对于这位总署长来说,他是站是坐并没有什么差别。
“想要获得相应的能力,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不是么?”
总署长的声音再次震荡了起来。
周元觉微微沉默,他不得不承认,总署长所具备的能力,确实匪夷所思,即使在圣觉之人看来,也同样如此。
“这种代价是否太大了一些?如果我没看错,这些银针完全封住了你的五感,你的身体生活,恐怕都得靠外面的两名徒弟帮忙吧?”
周元觉缓缓说道。
他熟悉人体,自然能够看出,这些银针封住了总署长的多个重要穴道,彻底封住了他身体的五感。
五感尽失。
看不到、闻不到、摸不到、尝不到、听不到。
对于普通人来说,在这样的情况下,以清醒的思维呆上一两天,恐怕就会直接疯掉。
“你说的不错,但对于我等之存在来说,有没有五感,其实没有区别,而且这只是我身体得的一种形态。”
“虽然限制极大,但与换来的力量相比,这种代价已经很小了,我能与‘国运’相连,正是依靠了这种方法的助力,在这上京府之中,国运浓烈,这股众生汇聚之磁场,就相当于我的触须,能让我见所未见,所以,只要有我存在,只要国运仍在,就没有魑魅魍魉能够混入这座一国之都。”
“甚至,我能够借此,掌握一些就算是圣觉也难以拥有的能力,想必你已经有所领教。”
总署长说道。
“何为‘国运’?”
周元觉问道。
“不过是众生心之所向罢了,于我东华而言,东华民族一日不灭,国运永不会消散。”
“这天下,非一家一姓,而是众生之天下。”
“众生意志之汇聚,翻江倒海,改天换地。”
总署长轻声说道。
众生心之所向,即为国运······
周元觉闻言,似有所悟,众生的意念虽然渺小,但亿万众生之汇聚,聚水成海,天下无人可挡。
国运,亦是特殊的磁场。
他再次深深的看向了面前的这名看似枯槁的老者。
尽封五感,以意志承国运,枯坐紫霄山之上,以紫霄山这一节点为中心,将心灵之触须遍布上京府,以此镇守一国之都,将魑魅魍魉拒于国都之外······
上京府作为特别府都,实际上只有一个市区那么大,但能够做到这一点,也已经是骇人听闻的事情。
周元觉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疯狂,但没想到,世上还有比他更疯狂之人。
镇国之重器。
周元觉终于明白了这几个字的重量,怪不得东华高层如此信任此人。
因为他付出了普通人根本难以想象的代价。
“值得么?”
周元觉看着他那恐怖的身体样貌,沉声问道。
“无所谓值不值得,只有应不应该,和你讲一个故事吧。”
总署长的声音再次在空中震荡。
“数十年前,那场席卷世界的混乱刚刚开始的时候,有一个孩子才刚刚在北方的山村之中出生,这个孩子天赋异禀,从小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正值国难当头,正所谓天下乱,妖邪出,村子里许多人认为那个孩子是异端,那个孩子的父母顶不住村子的压力,将那个孩子抛弃在了城里,让他自生自灭。”
“那个孩子以乞讨为生,一度认为自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后来他才知道,错的不是自己,而是人们心中那蒙昧的观念,他眼中所能看见的‘异常’,也并非妖邪,而是人心。”
“一路走来,他在黑暗之中行走,在这乱世之中,他那异常强大的心灵和天赋异禀的身体,见到了无数的妖魔鬼怪,这人间,就是一片炼狱,这就是战争、蒙昧、落后所带来的黑暗。”
“活在炼狱之中,那孩子本以为自己也会渐渐变成那副他曾经讨厌的妖邪模样,直到他见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没有歧视他,反而将他带入了一个集体。”
“在那里,黑暗仍旧存在,但却真切的感受到了‘光’的明亮和温暖,原来,世界上并非仅有炼狱。”
“后来,这片光照亮了整个东华,黑暗永远不会被消灭,但它们如今只敢躲藏在角落,这是那个孩子一百多年的生命之中,见到过最像人间,也最让他感觉到舒适的地方。”
“对那个孩子来说,守护这种光明只不过是一种生物向光的本能而已,为此,他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
总署长的声音带着一丝轻微的笑意,缓缓的述说。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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