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丹阳出宫,返回公主府之时,赌气离开东宫的白明珠主仆,终于等来了姗姗来迟的三皇子,萧琰。
“殿下今日是被什么事,绊住手脚吗?”
白明珠因等的心焦,此刻见到人来,雀跃的心情与前一刻的焦灼混杂,便成了一股她自己都难辨的复杂情绪,与难明的冲动。
好似不做些什么事来证明,她对三皇子萧琰的重要,就坐立不安般。
且这股复杂的情感中,难免掺杂了久等的怨气,虽然只是些微。
若放在宫外,或其他并非萧琰这样自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子身上,大概只会觉得说出这话的少女娇俏可爱的在向自己撒娇,并因此而欣喜。
可惜的是,并不如何识风趣,甚至如今还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的萧琰,是没有这样的感受的。
————
这出偏殿算是东宫一处特别的地方,门是冲着东宫内开着,但其实大半的建筑都在御花园中。
且因是邻水而建,在御花园中看,也只是个掩映在林木葱郁中的水榭半边。但在东宫中看,却是个独立的敞轩别院。
所以,私密性,安全性来说,这里都是东宫中绝佳的。除非是在御花园乘船,隐在这处悬窗的下面,否则室内人在谈论的话就无人可以偷听。
也是因此,丹阳在坐到罗汉榻上后,也比在八仙桌旁时更轻松自如。
清脆的云子落于棋盘上的响声,如水波般回荡在小室内。
棋盘上两人静静的排兵布阵,不觉时光流逝。
直到棋至中盘,窗外的日光也将至中天,湖水反射的磷光,已映射到藻井顶与对坐的两人的侧脸上,太子与丹阳才停下手。
“你这丫头,棋艺何时这样精进了?”
萧瑾边笑着问道,边略有犹豫的将指尖的黑子,轻轻落在棋盘的一角,击起一声清脆的回响。
同时,抬起头看向对面。
丹阳此时好似没听到太子的话般,只用葱白般的纤细指尖,捻着一枚与她那莹白的肌肤一起仿佛镀了层金光的雪白云子,轻敲着同样雪白的下巴。
“……就这里吧。”
垂眸的少女,轻声喃喃自语着,边利落将手中的棋子毫不犹豫的投入了棋盘。
动作干脆的一点儿都不像是从前那个举棋不定后,往往才落子后,一定会在不舍的拿起才肯放下的小姑娘。
太子萧瑾一阵恍惚,仿佛眼前看惯了的容颜,这一瞬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眉目无比熟悉,神态却完全没见过的陌生人。且那样成熟,自信的气质……
丹阳落子后,也立刻抬眸,笑看向对面的太子哥哥,边回应对方之前说的话般,嬉笑着道:
“那是,我可是研究了好长时间,就准备赢你一次呢!”
这话其实是半真半假,或者准确的说是,每一半都是真的,却又因并不是同一时期的心境。所以拼凑在一起后,就成了一句假话。
谁知话音落地,也见对面的人有任何回应,丹阳这才发觉太子哥哥的异样,抬手在对方眼前轻挥,边纳闷儿的问道:
“太子哥哥,你这是怎么了?发什么呆?”
萧瑾回过神来后,也不由得略尴尬的边笑着,边岔开话头道:
“看起来,你这几年没那么频繁的入宫后,也有长进了。不仅棋艺渐长,心思也深沉了呢。说说吧,这回到底在打什么小算盘呢?”
说着,他仿佛为了避开丹阳的目光,已垂眸抬手,捻起云子匆忙落下。
丹阳倒是没想到太子哥哥会这么直接的问出来,一时间想否认,蒙混过关的话,已冲到了唇边。但却在最后关头,被她又咽了会去。
紧接着,她就垂眸也看向了棋盘。
那沉思的样子,好似在思考着下一步的应对之法般。但眉宇间严肃沉凝的,却仿佛在思考着的是,足以事关江山社稷的重大事项。
但那不过一瞬间,在萧瑾抬头重新观察丹阳之时,那模样就好似是幻像一般,眨眼间就消融,再察觉不到那样的气息了。
就在萧瑾诧异的挑眉时,丹阳已落定一子,并再次抬头,眼神坚定,笑颜如花的对他笑着开口道:
“太子哥哥真想知道?”
那样的气氛,看似玩笑般的语气,萧瑾的心底却又莫名的,很清楚的明白着,这话是十分认真的。
他一顿后,也十分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但心底的一角却又觉得略荒唐,好笑。
这丫头自小就古灵精怪的,他都有那么多教训,怎么又再次的上当了?
只不过,心中虽在笑叹,可另一边,萧瑾却像是直觉般觉得,这时就算是陪着丹阳这丫头胡闹,也不能用玩笑的心态对待。
丹阳见状后,心底也在叹息。
虽说她想将计划一直瞒到最后的一刻,等待着能拿出稍像样些的证据之时,再与太子和宣德帝说实情。
可这一刻的她,却动摇了。
这样自认对太子哥哥好的法子,将人蒙在鼓里的做法,真的好吗?
且就算最后真的让她找到了证据,但若这过程中,让太子哥哥因疏于防范而有了任何的意外呢?
又或者,一切都顺利,但被动的接受她的保护,对于当事人来说,也并不完全就是美好的回忆吧。
她说不清自己心中所想,只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若易地而处,觉不会希望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也因此,在叹息后,丹阳直接开门见山,简明扼要的道:
“其实呢,就是我有一个猜测。总觉得好像有人要对太子哥哥不利,怕你别人不明不白的暗算了。所以,想要借这次及笄礼的机会,将那可能的隐患排除掉。”
“太子哥哥听完我这话,有什么想法?”
丹阳边说,边扬起好似天真无邪的笑脸,目光却极认真的看向太子萧瑾。
萧瑾除了苦笑着给出一句结论后,一时真不知该接下来,该如何详细的解释给向眼前的小丫头才好。
丹阳也仿佛没有领会般,在萧瑾话毕后,微侧着头,好似困扰的与他对视着。
但这无声的对视,只持续了不到两息,就见丹阳郡主笑叹了一声,耸了耸肩笑道:
“也许是我太杞人忧天了,太子哥哥是对的吧。可若是有人想暗害你,太子哥哥觉得东宫和身边,哪里有破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