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爷?”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村支书兼村委会主任杨武。
“五爷爷,您喝水。”
杨武接过茶碗,四下打量了一遍杨东升的房子说,“你这屋不错啊,东升!”
“五爷爷,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这小破屋,哪比得过人家的大老板的洋楼。”
“既然说到这里,我就得问你件事。东升,听说你正从杨山的矿上挖人?”
“没有啊,您听谁说的?”杨东升装傻道。
“那杨山怎么跑到我这告状,说他矿上的人,都跑到你矿上了。”
“您说这事啊!那真的不是我主动挖的人,是他们主动要过来的,而且我都给拦下了,一个也没要。”
“那他们是怎么跑到你矿上来的?我看你这矿上的人,不少都是原来杨山矿上的。”
“您说这个啊!也不知道谁出的馊主意,他们见我不收他们,就跑去投靠了我手底下那几个老把式,有些人甚至连原本的把式都不干了,也要过来,等我发现矿上的人数不对的时候,已经这样了。”
“要是这样的话,那确实是怨不得你,是有人鬼点子太多。”杨武耐心的听完杨东升的鬼扯,语带讽刺的说。
“事情到到这地步了,我也不敢主动赶人。万一再出个杨三那样的,就我这点身家,可受不了。”
“东升,有些话我就不多说了,这件事一开始是杨山做的不对,你报复他是应该的,但是现在杨山矿上的人被你挖的差不多了,你也该解气了吧?”
杨东升没想到杨武会把话说到这一步,杨山到底是给了杨武什么好处啊?
杨东升虽然不愿意,但杨武这个村支书兼村委会主任,还不是现在的他能惹得起的,“五爷爷,既然您开口了,杨山矿上的人,我以后一个也不收了就是。”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我买了茄子、鸡蛋、番茄、菠菜和鱼,你看行吗?”这时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停在杨东升家门口,边从自行车上拿下了一堆东西边说着,直到走进屋,才看到了屋里的杨武,“五叔?”
“我不会做饭,就雇了周影给我洗洗衣服,做做饭。”杨东升连忙解释道。
杨武却好象早已经知道了一样,“小影啊,我来找东升说几句话,已经说完了,你们忙吧。”
“五叔,您慢走。”
“好!”杨武摆了摆手,走远。
“这是买菜剩下的!”周影将一堆零零散散的小票交给杨东升。
杨东升接过零钱,看了看周影,又看了看杨武,为什么他会比周影低了一辈?
太阳落了下来,这一天总算是结束了。
“哥,咱们真的不再挖杨山的人了?”
“杨武出面了,他跟杨山的关系不一般。”
“这个五老头,他要是再晚出现几天,我就能把杨山矿上的人挖完了。”杨佳运恨恨的跺了跺脚。
“你去告诉剩下的矿工,是杨山找了杨武,杨武向咱们施压,咱们才不得不拒绝他们的,不是咱们主动不想要他们。”这个黑锅杨东升可不背。
“好,我去说,这个黑锅,我一定扣死在他们身上。”
“好,去吧。”杨东升忍不住房子的方向看了看——中午周影做了番茄炒鸡蛋,鸡蛋炒菠菜,不知道晚饭是什么。
还没回到屋,杨东升就见房子前后挂满了晾晒的衣服。
周影好象把杨东升所有的衣服都洗了。
房子前站着一道窈窕的身影,远远的看到杨东升慌忙跑进厨房。
“晚饭还有一个汤就好了。”周影的声音从厨房的方向传来。
这声音忽然给了杨东升家的感觉,这种情形,杨东升之前只有看电视的时候才见到过,在那个所谓的家里,他是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不着急!”
不大会周影端着一个大碗走了进来。
周影做了炒茄子丝、蒸鱼,还做了一个西红柿鸡蛋汤。
两个人相对而坐,除了碗筷撞击的声音,谁也没开口说话。
直到杨东升发现,周影只吃茄子丝,“周影,你不喜欢吃鱼吗?”
“……”周影摇了摇头。
“那你倒是吃鱼啊!”
“奥!”周影只夹了一小块鱼,又继续吃茄子。
“说定的我吃啥,你吃啥,你这是想叫我违约啊?”杨东升直接把整条鱼尾夹到了周影碗里。
周影洗了碗,刷了锅,还给杨东升端来了一盆冒着腾腾热气的洗脚水,“晚上要是下雨,你记得收衣服。”
“好!”
周影又看了看杨东升,“那我走了?”
杨东升看了看天,“你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周影像只受惊的小猫一样,一脸警惕的看着杨东升。
杨东升走进屋里,又走出来,“把手电筒带上,这几天下雨,路滑。”
“奥!”周影接过手电筒,“你快去洗脚吧,再不洗就凉了。”
“好!”
杨东升向屋里看了一眼,再转过脸来,周影已经走出老远了,跟逃跑似的。
“我有这么吓人吗?”杨东升摸了摸自己的脸。
关上门,泡过脚,杨东升躺在床上,一时间睡不着。
寻思着,下次去市区,该买台电视机回来。
“咚咚!”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是忘了带什么东西吗?”杨东升打开门。
门外不是周影,而是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杨槐?快,进来坐!”
杨槐跟在杨东升身后进了屋,手里还拎了一个黑塑料兜。
“来,喝点水!”杨东升边倒水边观察杨槐。
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杨槐,而且是整个的,活的。
“给你,这个。”杨槐艰难的张开嘴。他口齿僵硬,好象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
“你来就来了,还拿什么东西?”这是真心话,以杨槐现在的情况,他能拿什么东西,不会是去偷东西了吧?那过错可都是杨东升的了。
杨东升打开塑料袋,只看了一眼,就直接叫了起来,“哎呦,我的天!”
只见塑料兜里是野生的龙葵果,用他们这里的话叫黑天天。个个熟的黑亮,只有豆粒大小,竟然装了大半个塑料兜。
这东西在农村虽然不算稀罕物,田间地头就有,但是能摘这么多,那是不知道得走了多少里路,翻了多少野草丛才摘到的,这可比什么水果都珍贵。
杨东升撩起杨槐的袖子、裤腿,果然就见上面布满了擦伤,以及淤青的摔伤,看得人心疼,“你这是跑了多少地方摘的?”
“没,多少地方。”
“下次不准这么干了。”
“奥!”
“现在天凉了,再过俩月就入冬了,你们兄妹俩有过冬的衣服吗?”
“有!”
“对了,那个村头饭店太黑,最近给你们送的饭,都是家运婶做的,可能没有饭店做的好吃,还吃得惯吗?”
“吃,得惯!”
“下个月就该我给你送饭了,矿上忙,大部分时间我可能都过不去,我会叫周影给你们送过去。周影你总认识吧?村里最漂亮的那个。”
“认,识!”
“你今天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杨东升看着杨槐。
杨槐低着头,憋了半天,才终于抬起脸,说了句话,“我,想去矿上干活。”
“好啊,自食其力,比什么都好!明天你就来吧,咱们天亮开始干活,你记得早起。”
“可我,年龄不够。”
“还差多少。”村里有条不成文的规矩,至少年满16岁的男人,才能上矿厂干活。
“两,个月。”杨槐伸出食指和中指。
“两个月不算什么!”杨东升一摆手,但是旋即又看了一眼杨槐的身板。
杨槐实在太瘦小了一点,不过这也怨不了他,农村本来就有把年龄往大了报的传统,就这样杨槐也还差两个月才满16岁。
“这样我给你安排一个开拖拉机的活,咱们矿上都是那种带方向盘的拖拉机,开起来很简单,两天就能学会,不用多少力气。”
“我,会开拖拉机!我爹,教过。”
“那就更好了。”杨东升想了想,摸了一下口袋,“这100块钱是我预支给你的,以后我和家运就不给你送饭了。带着你妹妹好好过,别人越是不想咱们好,咱们越是要活出个人样来给他们看!”
“我……”杨槐接过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了下来。
“哭什么!你爹没了,你就是你们家唯一的男人,不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