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公明脸色一掷,望着淡笑着跟自己对视的柳承志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答复。
他想不到柳承志一十二岁之龄,竟然如此才思敏捷,言辞犀利。
自己这边刚刚以孝道劝诫他不可稀里糊涂的继承王位,要效仿其父风骨,他这边立刻就以孝道来反驳自己。
既然要以孝道治国,我若是不遵从父王遗命岂不是有违孝道。
“这.......下官冒昧一问,世子殿下口称乃是遵从并肩王遗命,即刻继承王位,王爷遗书可否让老朽过目一二?”
“这有何不可。”
柳承志从护腕里取出一张折叠完整的宣纸走到夏公明面前递了过去。
“夏老大人,父王遗书在此,请老大人过目,看本王是否违背孝道私自行事!”
夏公明接过宣纸仔细观看了起来,一字一句的细细斟酌。
最终,夏公明眼底闪过一抹遗憾之色,双手微微颤抖的捧着手里的信纸。
笔迹,署名,王印,皆是没有丝毫问题。
信中内容确实是自己一旦薨逝归天,嫡子柳承志即刻继承王位,安抚北疆百姓民心的遗命。
夏公明颤巍巍的将书信还给了柳承志。
一旦柳承志顺理成章的继承王位,也就意味着他已经有了合理的身份来执掌北疆二十七府的一切军政要务了。
而朝廷偏偏最不希望看到并肩王世子柳承志这么快就执掌北疆二十七府。
然而现在自己纵然代表朝廷出面否定也没有用了。
并肩王世子殿下已经得到了麾下兵马的认可。
朝廷承认不承认他继承王位都没有用了,重要的是他目前已经可以号令二十万虎狼之师了。
而这二十万虎狼之师恰恰是朝廷所忌惮的。
没有蛟龙印,没有合理的继承王位就已经能够号令所向披靡的二十万铁骑,这位并肩王世子的身上到底有着怎么样的魅力?
“世....并肩王,下官冒昧一问,北伐大军已经马踏金国,驰骋草原,天下一统指日可待。
北伐战事只差最后蓄力一击,此刻班师还朝,所为何事?”
夏公明没有开口质问柳承志为何率领兵马在即将天下一统之际临阵脱逃,而是换了一个温和的措辞,就是不希望引起柳承志的不满情绪。
“夏老大人,你我之间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含糊其辞。
夏老大人本该在朝廷治理国事,如今却出现在了北疆颍州城外,岂会不清楚本王班师回朝的目的。
家父正值壮年,于奉旨进京路上遇刺薨逝。
本王身为人子,为父讨个公道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吧。
父王薨逝的不明不白,朝廷是不是要给一个交代呢?
不止本王跟身后父王昔日的几十万生死袍泽弟兄,于北疆二十七府百姓而言,想来也需要拿出一个交代,让父王遇刺身亡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并肩王想要什么样的交代?”
“老大人这话说的,本王需要什么样的交代,老大人心里比本王更清楚才是。”
夏公明沉默片刻,期许的望着柳承志:“王爷,此事非是下官一人能够决定的,可否给下官几日时间,下官马上传书给朝廷,到时候定然给王爷一个关于先王遇刺身亡的交代。”
“当然可以!只要朝廷能拿出一个有理有据的交代,本王等上一等又有何妨?
一个月,两个月都无不可,只要有交代。”
柳承志的答应的爽利直接令夏公明都不由得愣了起来。
片刻之后,夏公明苍老的眸子中带着重重的欣喜之色,欣慰又不敢置信的望着柳承志。
“王爷此言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王身后的二十四万铁骑皆可为证。”
夏公明望着柳承志义正言辞的郑重模样,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躬身对着柳承志行了一个大礼。
“王爷果然深具乃父大义风骨,下官佩服之至,请受下官一拜。
请王爷传令三军将士城外安营扎寨,下官马上回城传书京师。”
“且慢!”
夏公明刚要转身,听到柳承志的话心神一颤,惊疑的看向了柳承志。
“王爷还有什么交代吗?”
柳承志淡笑着对着颍州城努努嘴:“夏老大人,看样子本王跟麾下的弟兄们是无法入驻颍州城内休整了,城外安营扎寨不是问题。
可是这大军每日消耗的粮草嘛!老大人是不是该给个说法啊。
不让本王回自己的封地,又不给粮草,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只怕这事都不好说吧。
总不能让本王跟麾下的二十万铁骑饿着肚子在外面等着吧!”
夏公明狐疑的看着柳承志,不由自主的怀疑柳承志是不是在骗取粮草。
给吧,万一粮草到手之后,大军立刻出尔反尔转手开始攻城,到时候非但无法退敌,反而给了柳承志久战的底气。
不给吧,大军可能因为饿肚子的缘故马上攻城。
夏公明刚刚还欣喜不已的心情立刻惆怅了起来,沉吟了良久,犹豫的望向了柳承志。
“敢问王爷需要多少粮草?”
“先给三个月的如何?毕竟本王实在不清楚夏老大人跟朝廷那边商议的时间会拖延多少时日。”
夏公明惊呼了一声:“三个月!”
“对,三个月!否则本王可保证不了二十万饿疯了的精锐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
“这......三个月的粮草也太多了,二十天,二十天下官保证一定给王爷一个合理的交代,下官无须禀报朝廷,自己擅自做主让城中的官员用吊篮调出二十五天的粮草供给将士们的生活所需如何?”
“老大人,本王不能说一点情面不给老大人,毕竟老大人乃是父王的故交,晚辈虽然继承王位,可是对于德高望重的老大人您也不敢不服。
两个月。
再少的话免谈!”
“王爷,两个月的粮草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下官实在不敢擅自做主拿出这么多的粮草。”
柳承志眉头微凝,轻轻地抚着腰间的刀柄:“老大人,既然你做不了主的话,本王就只能领兵绕道进京,找个能做主的人了。”
夏公明心里一咯噔,看着柳承志平淡的目光来回踱步了起来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下官给王爷一个答复如何?”
“可以,本王有言在先,过时不候。”
“王爷放心,下官一定遵守约定,王爷稍后。”
夏公明对着柳承志行了一礼,以不符合年龄的速度提着官袍的衣摆朝着颍州城门疾奔而去。
柳承志看着夏公明远去的身影,目光中带着淡淡的疑虑之色朝着程凯他们走去。
“几位叔叔,咱们直接绕过颍州奔赴京师不是更好吗?为何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行径?”
程凯六人对视一眼,簇拥着柳承志哥仨朝着远处走去。
“殿下,王爷的决定自有王爷决定的深意,咱们奉命行事就行了。”
柳承志看了一眼身边同样一副不知所然的大哥跟三弟,对着程凯六人默默的点点头。
夏公明乘坐吊篮朝城墙上升去的同时,大地发颤的震感令城外的新军六卫将士立刻翻身上马,抽出兵刃朝着北方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