鄞诺望着越来越沸腾的人群,表情越来越肃穆。
他身上真真切切的在流着血。
尽管为了避免温小筠担心,他已经做了些应急的处理,将臂膀后的伤口紧紧扎了起来。但刚才营救秦奇时,因为双臂用力太猛,伤口伤得更严重了。
一波更比一波剧烈的疼痛使的他的脸色越来越白,眼皮越来越沉重,身体也越来也冷。
有那么一瞬间,鄞诺甚至觉得眼前的世界晃啊晃的,晕得他都要吐出来了。
仿佛再晃一下,自己就会从四楼栽倒下去,再也睁不开眼。
纵使他再神勇,再厉害,短时间内奔袭多地,每一地,他都找打斗最激烈、最危险的关口冲。为的就是给那么多自愿参加战斗的平民兄弟们打掉最难啃的骨头。
鄞诺已经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又抗了多少刀。
可即便是这样,今夜的滕县,还是死伤了数百名青壮男子。
很多都是他的兄弟,即便还有很多,跟他从来都没打过照面,可也是他兄弟的兄弟。
今夜的他在流血,今夜的滕县更在流血。
他当然杀过人,也见过很多死相可怖的尸体。但真正带领着上千人的队伍却拼杀混战,却还是第一次。
更不要说还是跟几乎三倍于己方人数的敌人肉搏巷战了。
纵横战阵,血染沙场,一直以来都是他最盼望的事业。
哪怕是做个最普通的步卒士兵,他也甘之如饴。
成将成帅,指挥千万人的队伍破敌阵杀敌的场面,他不知梦想了多少次。
今夜终于梦想成真,他的心里却充满了悲凉。
他本不是个胆小的人,十几岁时离家出走跟师父游历学艺时,他曾多次陷入险境。正当防卫之下,小小年纪的他就曾杀过人。
第一次见人血漫天泼洒,他半点畏怯也无,只赶到一报还一报的畅快。
可是真的当了几年捕头,他的心却发生了变化。
无论老弱妇孺还是乞丐囚犯,不论什么身份,都需要他绞尽脑汁,拼尽全力的去维护。
再看到满街的鲜血,满堆的尸体,他再感觉不到半分报复的酣畅与痛快。
此时站在花楼之上,站在温小筠为他营造出来的明亮光环之中,他的心情异常的沉重。
好在漫天的烟花火药味道与昏暗的光线替他做了完美的掩饰。并没有叫温小筠与楼下的兄弟与围观的百姓们发现什么端倪。
他远远眺望,平素一入夜就进入宵禁,漆黑一片的县城,此时便如被触发了什么开关一样,慢慢的荡起一片由火把与万家灯火的光海。
鄞诺的心忽然就坚定了起来,眼睛里的火焰越来越炽热。
他重新找到了前路,找到了前行的方向。
他突然挺直了身子,抬起手朝着楼下众人轻轻示意。
刚才还越来越激动噪杂的人群像是中了什么魔法一般,瞬时安静下来,顺着鄞诺的手势,全都摒住了呼吸,立起了耳朵,等待着今夜他们最大的英雄说出第一个字,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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