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公主心满意足的和杜英走回府邸,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是手拉着手。
她非但没有对此感到抗拒,反而时不时调皮的用小手指挠一挠杜英的手心,而当杜英看过来的时候,新安公主又佯装看向远方的夕阳。
就像是报复他主动牵自己的手而做的小小反抗。
这小动作自然是撩拨的杜英心弦一阵阵荡漾,可是又无从抓她现行。
迈入门槛,新安公主笑着问道:
“感觉这些从关中来的人,都不是很害怕仲渊的样子呢。”
杜英微微颔首:
“余起于微末,当初在关中盟,后来在长安,得这些人的臂助甚多,可以说如果不是没有他们随着我筚路蓝缕、以启山林,那就没有现在的关中。
所以余不会摆出来高高在上的姿态对他们,而他们自然对此也颇为受用。固然是上下级、是官与民的关系,但是也未尝不可以做朋友。
在他们的眼中,杜英杜仲渊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买东西掏钱、没事扯两句今天天儿不错的人,那么他们就会更加相信,关中能够有今天,不全是杜仲渊一个人的功劳,而是千千万万无数人的功劳,杜仲渊不过是他们的领头羊而已。
于是,如果他们觉得杜仲渊有对的地方,自然无言而从,如果觉得有不对的地方,也不会畏惧于权势不敢提出。”
新安公主轻声说道:
“广开言路,收拢人心,仲渊做的比这天下所有人都好。本宫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世上的谁,能够如此有口皆碑。”
杜英温声说道:
“这大概是在收拢人心吧,让人人愿意拥护我关中。但是又不只是收拢人心。
因为余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能够让百姓真正拥戴和支持关中新政,并且也真的参与到关中新政中,而不是给出一些空头许诺,最终得利的,还是这天下的少数人。
收拢人心,只是余想做的事所带来的些许辅助效果。”
新安公主静静注视着杜英。
“怎么了?”这一次反倒是杜英伸出手指轻轻勾了勾她柔嫩的手心。
新安公主握紧了他的手,轻声说道:
“希望仲渊能够始终如一。”
杜英沉默少许,嘴角翘起:
“是啊,余也一样期望······好在余身边还有你们,若是余开始有所变化,你们也会阻止和提醒的,对么?”
新安公主想了想,谢姊姊肯定会的,茂儿姊姊说不定会,而我······不太敢。
杜英却好像已经从她那里得到了答案,大笑着拉着她向前走。
新安公主满头问号,赶忙说道:
“我,我还没答应呢!”
“就没让你答应,而是让你要时刻做好准备,有些事答不答应不重要,没得选!”杜英回答。
新安公主无奈的问道:
“那仲渊还征询妾身的意见作甚?”
杜英正经的说道:
“我们家还是要讲究知情权的,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至于你同不同意,那咱们家既然是一体的,就应该统一腔调、一致对外,既然如此,那本家主同意了,认为要这样做,就应该这样做!”
“那不就是耍无赖么?”
杜英好像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问:
“九世善人,可做不得天下共主。”
“仲渊可真是野心勃勃。”
“所以到时候册封殿下一个怂妃怎么样?”
“嗯?哪个怂?”
“从心之怂。”
“哇,杜仲渊,你太过分了,本宫咬死你!”新安公主原本被杜英拉着走,不情不愿,现在主动加快步伐,扑了上来。
但杜英早有防备,一把搂住她的腰,顺势向下一捞,就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走喽,回家吃饭,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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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雁和疏雨共同张罗的年夜饭,虽然味道很家常,但是胜在种类齐全,满足不同人的口味。
而实际上,除了杜英和归雁是不折不扣北方人之外,桌子上其余的女眷都是江南出身,喜好清淡细腻的食物,再加上归雁的口味其实也偏向南方——西北的女儿家也不是人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因此桌子上的那一根烤羊腿,被杜英消灭了小半之后,只能拿下去给亲卫们加餐了。
饶是如此,剩下的其余肉,基本上也都进了杜英的肚子,包括半只鹌鹑、半条鱼、半只鸡,带着公主殿下晃悠了一整天,一开始还是杜英在体恤民情,到后来就完全变成了陪自家媳妇逛街,体力消耗开始直线上升,现在总算是找补了回来。
夜色已深,京口城中亮起星星点点的光,那并不是家中点起的蜡烛——现在的京口,还没有富裕到家家户户都能够随意点蜡烛的地步,所以很多时候还得遵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节奏,只有城中开办的一些夜学,能够不限量的供应蜡烛。
这些火光,是在院子中点燃的篝火。
京口南山运来的竹片已经备下,百姓们都等着在新年伊始,把爆竹扔到火堆中,期盼能够吓走恶兽,保佑来年的风调雨顺。
杜英揉着肚子,在郗道茂的陪同下穿过回廊。
“夫君切忌贪嘴呢。”郗道茂看他唉声叹气的模样,掩唇笑道。
杜英郑重说道:
“这可是归雁和疏雨忙活了一下午的功劳,若是剩下太多的话,岂不是寒了她们的心?
你们又吃不下,那就只能为夫来解决了。”
郗道茂浅笑道:
“是了,夫君毕竟要照顾到姊妹们的感受,可不能厚此薄彼。
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后宅之安宁,还在于······”
“打住,打住!”杜英赶忙说道,无奈牵住郗道茂的手,“茂儿,你变坏了。”
郗道茂浑不在意的说道:
“人都是在变的,变好变坏,因人而异、因事而异,夫君之前还说妾身变好了呢,现在怎么又反过来了?”
杜英自失的一笑:
“是了,是变好了,变得更活泼开朗了,乐观豁达,此为长相厮守之前提也,余甚是高兴。”
郗道茂狐疑的打量着他,感觉他说的有点儿勉强。
明明就是觉得谢姊姊又多了一个帮凶,自己的家主地位愈发危险了对不对?
不过郗道茂也没有去戳穿他,侧头看了一眼小楼。
小楼烛光下,可以看到一道曼妙的身影正跪在窗前,哼哧哼哧的挪来挪去。
“殿下正在亲力亲为的铺床。”郗道茂低声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