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颜冷目以对,语声压抑地质问:
“你这话是在说谁?”
“自然是说断枭。”
祁沉星沉着冷静地道,“温姑娘,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
唐依再次:?
为什么事情又在我不知道的空间里开始了千变万化,这两个人不是刚刚才和缓了关系、准备同仇敌忾吗?
现在是怎么回事?
……是我的智商问题吗?
温颜一口气梗在胸口,却也知道祁沉星说的是事实,重新将视线定在对面的断枭身上,握着鞭子的手蓄势待发。
断枭的表情十分烦躁,前爪不安地在地上磨蹭了几下,随即,身上的毛都炸了起来,张大嘴露出了尖锐的獠牙。它准备扑上去,却看到了唐依手足无措的样子,断枭歪了歪脑袋,微眯着眼睛,望着唐依,轻轻地“嗷呜”了一声。
唐依:“嗯?”
这是什么路数?书里有过这段吗?
温颜侧首怪异地打量唐依:“这回是撒娇还是示威?”
唐依连连摇头:“我不知道。”
她觉得像撒娇,但这联想过于无道理了。
断枭摆了摆尾巴,模样十分委屈,前爪在草丛间蹭了蹭,抬起来送到唐依跟前,发觉唐依没能体会它的意思,便再次重复这个动作。
祁沉星下颌微抬,眼神清淡:“唐姑娘,它的毛色不对,是不是沾到了什么东西,想让你帮忙?”
“嗷呜!”
断枭闻言,激动地往上跃了一下,它朝祁沉星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固执地望着唐依,重复磨蹭爪子的动作,“呜……呜呜……”
唐依这次可以断定,它是在撒娇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温颜擒住她的手腕:
“是不是陷阱还未可知,据说断枭智力颇高,人类的陷阱诡计它都能识破,想来自己使用应该也不会差。”
断枭眼中可怜的情绪瞬间转变为仇视的阴毒,死死地盯着温颜。
温颜“啧”了一声:“诺,你看,就像现在这样,变脸得是不是很快?”
唐依:“……”
这话你没资格说啊温姑娘!
两难之下,唐依决定将主动权交给本世界的最大外挂——男主:“祁公子,你觉得呢?”
祁沉星看了她一眼:“让我来抉择?”
唐依忙不迭地点头:“嗯嗯,我听你的!”
跟着男主选准没错,就算看上去错了最终也一定会是对的。
温颜不快地甩开唐依的手。
祁沉星蹲下去,望着断枭,摊开左手:“你是误食了果子——”
又摊开右手:“还是纯外力沾上的灰色。”
断枭点了点他的左手。
“有解决的办法,但你自己做不到?”
断枭点点头,脑袋上一双毛茸茸的耳朵跟着不停摇摆,看得唐依手指蠢蠢欲动,想去rua一把。
祁沉星无动于衷的表情完美地阐述了何为“郎心似铁”:
“我们可以帮忙,作为交换,想要取一些却灵花,可以吗?”
断枭没怎么思考,再度点头。
祁沉星起身,道:“可以一试。”
温颜:“??”
她没好气地质问:“你随便问几句就信了,这算什么?”
祁沉星颇有礼貌地答:
“温姑娘应该能想明白。”
温颜:“……”
唐依看他们针锋相对,又想起之前和祁沉星的对话,觉得自己似乎应该适当地“无知”一下,她夸奖道:“祁公子,你好厉害啊,居然猜到断枭久是守着这片却灵花的灵兽。”
祁沉星弯腰去抱断枭,一边道:“灵兽的领地意识很强,我们在这里这么久,除了断枭没有任何其他灵兽的可能动静,我只是顺势做了猜想。”
本以为祁沉星不会回应,唐依很捧场:“棒!非常——咦?!”
断枭避开了祁沉星的手,猛地往唐依怀里蹿去,打断了她的话。
唐依措手不及,好歹是将断枭接住了。
“……这么突然的吗?”
祁沉星收回手,望着唐依,嘴角略略弯了一下:“你抱着它吧。”
!!
好看!
男主笑起来怎么这么好看!
祁沉星见她不动:“唐姑娘?”
唐依回神,抱着小狐狸往前蹿了两步,显出一点兴奋的样子:“祁公子,你笑起来真的特别好看!”
温颜翻了个白眼:“愚蠢。”
祁沉星伸手摸了摸唐依怀中的断枭,眉眼间的冷淡疏离竟然消去了不少,多了几分温和:“唐姑娘更甚,不自知罢了。”
唐依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男主的潜藏属性:他是个毛茸控啊!
碰到毛茸茸的小动物,不仅笑了,连态度都变了。
唐依抱着断枭rua了个爽,顺着断枭的指引,三人一同朝东南方走去——温颜原本打算分道扬镳,看了唐依数眼后,莫名忍了下来,只是脸色非常臭,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温颜这个人,脾气确实不好,除去本性问题,和她本身所练的烈性功法也有关,大多时候她总在说伤人、别扭的话。平心而论,对唐依虽然没多少好脸,总体算来却是在帮助唐依的。
唐依明白这点,主动抱着断枭靠过去,以学渣的向上热情发出邀请:“温姑娘,你要不要摸摸它,很暖和很舒服的!”
温颜用看智障的眼神与她对视。
唐依:“……打扰了。”
她还是安静龟缩好了。
温颜陡然出声:“你就那么相信祁沉星?”
“?是啊。”
唐依错愕一瞬,回答却很顺畅,“祁公子又聪明又可靠,沉着冷静还风度翩翩,我觉得——”
“好了你闭嘴吧。”
温颜猛地闭上眼,单手按在太阳穴处,眼皮还跳了跳,“你要是哪天被骗去卖了,我都不会觉得稀奇。”
唐依没懂为什么这位工具大手又开始对自己发起进攻,思索了一下这位大佬带她来的行动和其他事情,她选择性忽视了这点,诚恳地建议道:“你真的不要试试摸一下断枭吗?心情真的会变好。”
断枭:“……”
温颜:“……”
最终,温颜摆着一张臭脸,看上去不情不愿地rua了断枭数十下,结束后的断枭已然是一只废枭,了无生趣地缩在唐依怀里,唯有尾巴处轻微地抽动能表示它仍然保持着生机。
温颜rua够了,还非要补充一句:“别以为你长得可爱还会卖乖就没事,如果真敢耍花招,我一定把你的皮做成观赏用的鞭子。”
断枭委屈地一抖,抬首用耳朵去蹭唐依的脸,爪子仅仅扒着唐依的手臂不放。
唐依又发现了温颜的潜藏属性:口嫌体正直。
断枭引他们去了一处泉水前,入口处被细密的荆棘丛挡住,断枭跳下去,做了个上蹿下跳都进不去,还容易被划伤的演示,做完后,一下窜回唐依脚边,抱着她的腿小声地“嗷呜”。
唐依点点头,上前试图将荆棘丛拨开,发觉这丛荆棘……很重。
锋利是一方面,看上去轻盈枯瘦的枝干却有超乎意料的重量,唐依搬弄数下,险些把自己的手划破。
祁沉星主动走上来:
“唐姑娘,我来吧。”
唐依往旁边让了点位置,是想齐心协力。
后方温颜不善的声音传来:“唐依,你过来待着,我去。”
荆棘丛前的位置只能容纳两人。
唐依停了停,心想果然,看上去是在相杀,还是挡不住感情的萌发嘛。
她往后退开。
温颜又道:“你站远点,免得打到你。”
唐依又往后退了几步,给足了他们私人空间。
原本在地上待得好好的断枭又窜到唐依怀里,娴熟地找了个姿势,安心舒适地眯起眼,享受地窝着。
温颜与祁沉星并排站在荆棘丛前,两人差不多同时伸出手。
温颜率先开口:“上元真人并不知道今天守在机关琼处的人是我,你是如何从上元真人哪里得知我的身份?”
“我似乎并没有说过这句话。”
祁沉星动作不停,手指在一根荆棘上寻找合适的角度。
“是,你是没有说过。”温颜的语调低下去,“既然你是猜出来的,为何面对唐依的提问,你非要说出模棱两可的答案?你是什么意思,你想骗那个傻姑娘什么?”
“……”
祁沉星无声地叹了口气,像是无奈到了极点,“温姑娘,从见面开始,你便对我满满恶意,我不知是何处惹你不快,且不论你背后偷听的事,我的回答难道不是被你所打断,现如今你却要指控我欺骗唐姑娘。”
从见面开始,这应该是祁沉星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了。
温颜蹙了蹙眉,嘴唇抿紧。
片刻后,她道:“可你为何要说出那样模棱两可的话,一开始直接回答不就好了。”
她听见了。
在唐依那个傻姑娘没有意识到那种模棱两可的答案,从而被误导时,她清楚地知道上元真人并不知道今日在此处的是她温颜,她下意识地对这样的误导产生了警惕与厌恶,进而觉得祁沉星所作的一切都带着不怀好意,希望能隔开他和唐依。
祁沉星垂下眼,手指握住了荆棘上的空处,缓慢地使力:“温姑娘总说唐姑娘笨,在思维方式上,唐姑娘确实不太擅长曲折的事情,如果要好好地跟她说,最好是从头开始,就像是在讲一个故事。”
他的声音清透动听,嗓音不急不徐,挟裹着微风,即便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也让听者不由自主地静心凝神。
温颜沉默了一会儿,道:“是我误会你了,抱歉。”
“不用。”
祁沉星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变化,如他一贯表现出来的,过分沉静冷淡,“只是,我也想问温姑娘一个问题。”
温颜:“什么?”
“既然怀疑我会对唐姑娘不利,为什么温姑娘不当着她的面问出这个问题,而要和我单独交谈?”
温颜:“这个……”
“是因为,你觉得唐姑娘太信任我了吧。”
祁沉星微微垂首,彷佛只在专心致志地对付眼前的荆棘,白皙修长的手指与荆棘的颜色形成强烈反差,“这件事本就是你的直觉使然,实际上你也知道漏洞颇多、理据不足,方才迟迟没有发难,背后与我单独交谈,不过是试图诈我。你没有信心能用同样模棱两可的怀疑,使唐姑娘放弃我,若是像方才那样被解释清楚,唐姑娘不仅会对你失去信心,大概还会觉得你是在故意陷害我。”
“如此一来,温姑娘就算之后真的被我设计,恐怕唐姑娘也很难相信你才是那个受害者。”
祁沉星抬起眼,那双黑沉的眸中蕴着点点日光,将他一双眼衬得润泽透亮,含着安抚人心的内敛平和。
他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温颜,语调温煦地说:
“毕竟,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