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昭和太后大怒,“你这恶妇,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还敢拿太上皇来压本宫!”
这让她太后的面子往哪里搁?
凤幼安垂首道:“臣女只是在阐述事实。”
如果她屈服了。
那么。
太后就会当她好欺负,日后还会对梅太妃动杀手。
有什么办法,能够一劳永逸就好了,否则阿九的母妃,连生命安全都无法保障。
“哼,你是不是仗着给本宫治好了消渴症,就能恃宠而骄了?”昭和太后越想越气,“你休要以为,如此就能拿住本宫了!本宫这段日子,对你一再忍让,你却屡教不改,与姓梅的沆瀣一气!”
话说得很难听。
凤幼安却听到了重点——治好了消渴症?
糖尿病是慢性消耗性疾病,是不可能治好的,只能通过不间断地使用胰岛素缓解,延长寿命。
太后这段日子恢复的不错。
竟错误地以为,是彻底治好了。
凤幼安的眼底,闪过一抹幽暗:“臣女不敢恃宠而骄,恭喜太后身体痊愈。”
就让你继续误会好了。
她也能顺势,不再提供胰岛素。
这样的话。
昭和太后就会旧疾复发,慢性死亡。
抱歉,和阿九的母妃比起来,果然你还是去死吧!
“哼!用不着你假惺惺!”
昭和太后正在气头上,走上前去,抬起手。
“啪”的一声。
甩了凤幼安一个耳光。
凤幼安也没躲。
以她目前的武功和身手,完全是没问题的。
“滚出去!本宫不想再看到你!”昭和太后看着她红肿的侧脸,心底掠过一抹快意。
“是。”
凤幼安捂着侧脸。
低眉顺眼的,离开了昭和宫。
木嬷嬷走了过来,道:“太后娘娘,就这么把安药师赶走了么?那您以后的身子,还要安药师来负责么?”
“本宫的消渴症已经痊愈,用不着她!”
昭和太后刚愎自用,神色高傲,“就让徐太医,继续负责照顾本宫。”
木嬷嬷担忧道:“那胰岛素……”
昭和太后打断了她:“本宫已经大好,用不着注射那古怪的药物。胳膊上那么多针眼,本宫受够了!”
木嬷嬷心中暗叹一声。
她了解太后的性格,知道再劝是没用了。
便不再多言语。
“也的确是安药师不对,事已至此,还看不清形势。九皇叔远赴南疆,等于折了。梅太妃根本就不值得她付出这样的精力,太不识时务。”
“这也多亏了你举报了君倾九的性别。”太后给了木嬷嬷一个赞许的眼神,“否则太上皇还下不了这样的狠心。”
木嬷嬷心底,却是有一丝愧疚的。
午夜梦回。
常常会梦到,那一日在冰河边上,君倾九一刀洞穿多年姐妹的咽喉,用一种极为森冷的目光注视着她。
那眼神仿佛在说:下一个就是你。
木嬷嬷伺候太后歇下了。
她走出了昭和宫。
去领昭和宫这个月的分例,冬日的炭火、暖茶、布匹、檀香等等。
司庭局。
正是领这些日用品的地方。
木嬷嬷走的是宫中小道,旁边是一片竹林,中央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竹林上覆盖着皑皑白雪,脚下是半融化的地面,路不好走,脚下还滑。
这条路,是近路。
人迹罕至。
木嬷嬷并不害怕,因为待在宫中几十年,她也走了无数次了。
可谁知道——
一道黑影闪过。
是个身手矫健的高大男人。
木嬷嬷甚至还没缓过来,就被一刀抹了脖子,身首异处。
“你……”
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这位老嬷嬷,脑袋咕噜噜滚入了半融化的雪地里,一地红血泥。
那位杀手,长刀归鞘。
他穿着一袭军队士兵的甲胄,正是京都大营士兵的装束,与禁军锦衣卫不同,京都大营的士兵统一着黑衣。
京都大营,由梅太尉管理。
今日。
泰和帝召梅太尉入宫觐见,梅太尉带了几个随行的士兵贴身保护。
“长舌妇。”
那京都大营的士兵,脸上有一道煞气沉沉的十字伤。
砍掉了木嬷嬷的头还不算。
他甚至还故意削掉了这老嬷嬷的舌头,丢在一边。
*。*。*
御书房。
梅太尉面见泰和帝。
“参见陛下。”
“太尉大人无须多礼,来人啊,赐座。”泰和帝面上挂着和善的笑容,礼数很是周到,也给足了对方面子。
梅太尉是个比较深沉的人,面儿上什么都没表露出来:“多谢陛下。”
他落落大方的坐下了。
下人奉的茶,他也喝了。
泰和帝照例夸了两句:“南疆遭难,被匈奴和东蛮联合夹击,朝野上下无一武将能担此大任,还是九皇叔高义,义不容辞远赴边疆。他是太尉大人的侄子,都说舅甥最为相似,九皇叔果然和太尉大人一样有血性。”
梅太尉微微一笑,态度恭谦:“陛下过誉了,九皇叔只是有一颗忠君报国之心。”
泰和帝呵呵了。
心道:忠君报国?整个君临,野心最大的,恐怕就是你们姓梅的!从父皇那一代,就开始防你,现在朕都四十了,依然还在防你,这都没防住,你们梅家,竟然把一个拥有皇家直系血脉的皇叔藏得那么严实,藏了足足十五年!
“南疆那边传来战报,说是九皇叔杀伐果断,竟然把濒临失守的漓城给守住了。让朕大感意外,没看出来,九皇叔还是个将才。”
“可能是巧合。”梅太尉相当谦虚,“他从小生活在疯人塔里,没读过什么书,也就勉强认得几个字,对兵法也是一窍不通。定是原本驻守将士的功劳。”
在疑心病重的皇帝面前。
示弱,是唯一的出路。
泰和帝似乎被这话取悦了两分,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些:“虽说守住了漓城,是好事,但九皇叔和几名副将,联名上书,问朕要三十万石粮草。”
泰和帝重重地长叹了一声,用一种极为苦恼的声音道,“今年粮食本就歉收,这寒冬连日的大雪,又闹了雪灾,庄稼都毁了。国库已经放了一次粮给百姓赈灾,现在没有什么存粮了。”
梅太尉了然。
来了。
狗皇帝开始哭穷,不肯给君倾九送粮草。
就算君倾九再有领兵之能,解了漓城的死局,并且打了一场漂亮的反击,把匈奴和东蛮联军狠狠坑了一把,但若后续粮草无力,依然没有任何用处。
南疆士兵们,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
最终只能战败!
“恳请陛下恩典,莫要让南疆为君临国死战的将士们,寒了心呐。”梅太尉拱手求着,“就算没有三十万石,一半,十五万石粮,也能缓了南疆大军的燃眉之急。”
他面上冷静,实则心急如焚。
九皇叔不能死!
那孩子,是梅家唯一的希望!
九皇叔主动请缨前往南疆的时候,梅太尉愁得连续三天晚上没睡,生了几十根白头发。
他还去找过君倾九私谈,希望对方不要去送死,都忍了十五年了,为何要自绝?
君倾九当时的回答是:“舅舅,就让我任性这么一回吧。与其一辈子软禁在佛堂,不如趁此机会,搏一搏。”
“可此行九死一生!”
“舅舅,不是还有一生么?如果我能活着回来,那就是功成名就,许多曾经遥不可及的东西,就有了资格。”
少年的眼神,异常坚定。
梅太尉以为,侄子所谓“遥不可及的东西”,是指皇权,“资格”,是坐龙椅的资格。
可实际上。
少年的心里眼底,至始至终看到的,都只有一个女人,他想要的,是遥不可及的她,还有站在她身边的资格和身份。
所以。
为了他们的大业,梅太尉誓死,也要为君倾九争取到粮草!
“十五万石,太尉大人,你这不是为难朕么?”泰和帝唉声叹气,颇为苦恼,“上半年,江南水患,国库开仓放粮;近日雪灾封路,无数百姓被冻死饿死,国库再次开仓放粮;现如今,国库内剩余的总粮,不过四万石。别说是十五万石了,这是连五万石都拿不出来啊!”
梅太尉长袖之下的手,不由得捏紧:“难不成,陛下要眼睁睁地看着南疆为国征战的将士们,就这么活生生饿死么?他们没被东蛮和匈奴人杀死,反而死于饥荒,传出去多丢人!”
反而死于自己效忠的君王之手!
这才是心里话。
但是梅太尉不敢说。
他还不能和泰和帝撕破脸,他还要继续与之周旋,好为君倾九争取更多的权益。
“那朕也就只能暂且送两万石粮草过去了。”泰和帝无奈,“留两万,给雪灾的灾民们。又是天灾又是战乱的,老天对君临不公呐!”
梅太尉:“……”
两万?
和君倾九需要的三十,差了整整十五倍!
皇帝怎么好意思的,磕碜成这个样子!
梅太尉心里憋着一股气,连续深呼吸了三次,才缓过来一些:“两万肯定是不够的,还不够南疆军支撑几日。”
泰和帝眸子一眯,眼角闪过狡黠之色:“太尉大人的京都大营,应该还有一些存粮吧。不如,让京都大营的士兵们,节衣缩食,省出些粮草,送往南疆。”
梅太尉心中把这狗皇帝骂了一万遍!
京都大营二十万士兵。
驻守在京都外的扶风郡。
也是需要吃饭的。
粮草也是刚刚好够。
现如今狗皇帝出了这么个骚主意,这是要让京都大营也跟着一起饿肚子,解南疆的燃眉之急,真是一毛不拔,又打的一手如意算盘!
“怎么,太尉大人不肯么?”泰和帝眼神越发深邃。
“怎么会。”梅太尉很快就缓过来了,正色道,“微臣自然愿意出一份力,京都大营也只有二十万石粮草,微臣愿意贡献一半。但是也支撑不了多久,根源问题,还是需要陛下……”
“十万?已经很好了!”
泰和帝笑了,“加起来十二万,足够南疆军缓一段日子了,太尉大人,您真是立了大功啊!”
梅太尉简直想骂人。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他是来要粮草的,结果自己赔进去那么多,也只能暂缓君倾九的燃眉之急,问题得不到根本解决。
泰和帝说了一番好话,更多的是哭穷。
梅太尉听的耳朵生茧。
最后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感觉一身晦气。
门外。
有三个士兵守卫。
都是京都大营的士兵装束。
其实原本有四个。
“罗修呢,还没回来?”
“回来了,大人。”
一个脸颊上有十字伤疤的高大男人,走了过来,他躬身行了一礼,“任务已完成。”
梅太尉薄唇微勾:“处理得干净么?”
十字伤疤的罗修颔首:“干净,没留下任何破绽,属下检查过,三日之内,那一带都无路人经过。”
梅太尉很满意:“很好。”
那些害过君倾九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原本,如果不是太后宫里那个多嘴多舌的嬷嬷,君倾九的性别不会那么早曝光,也不会被软禁,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
梅太尉有周祥的计划。
都被这个该死的嬷嬷给打乱了!
梅太尉自问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昭和太后,呵。”
那个嬷嬷,只是第一个。
并不是最后一个。
梅太尉带着人,准备离宫的时候,刚刚好碰见了凤幼安。
凤幼安从昭和宫出来。
准备回灵药阁看看。
“凤姑娘,幸会。”
梅太尉微笑着主动打招呼,“听闻你出手相助,说服了太上皇,把舍妹从宫中佛堂接了出来,梅某感激不尽。”
这个恩典,他肯定是求不来的。
太上皇跟防贼一样防着他,看见他就厌恶,根本不可能答应他的任何要求。
但是凤幼安出马就不一样。
凤幼安救过太上皇的命。
“应该的。”
凤幼安对着梅太尉点了下头,态度和善,“太妃娘娘是阿九的母妃,我有责任照顾好她。她的病,我会看着跟进,确保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梅太尉很感激:“如此也好,如果我把舍妹接回梅府,肯定又要惹得一些人不快,平添是非。凤姑娘的灵药阁,也很好。”
顿了下,梅太尉发现了凤幼安脸颊上的掌印,瞬间黑了脸:“何人所为?梅某人定不会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