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安药师。”
花音被迫低头。
一字一句,都像是从齿缝儿里咬出来的,“我不该,胡乱揣测你与九皇叔的关系。”
凤幼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说实话。
这番道歉,毫无诚意。
“胡乱揣测?音侧妃之前,可是语气确定,仿佛亲眼看到了一样。”
“凤幼安,你差不多就行了!”
花音怒气冲天。
君千胤冷斥道:“跪下,该怎么道歉,不用本王教你吧。”
花音满脸的不可置信:“胤哥哥,我凭什么跪她?“
她是胤王侧妃。
更是泰和帝默许的准胤王妃!
“就凭你杀了花喜儿,诬陷幼安;就凭你随口造谣。”君千胤态度极为冷漠。
他为曾经自己的愚蠢,而感到愧疚。
如果。
当初不是鬼迷了心窍,一心一意帮花音遮掩杀人罪行,让幼安背黑锅,她应该不会铁了心与自己和离。
君千胤一个眼神示意。
两个神枢卫,就把还想挣扎的花音,给按着,强行跪下了。
花音屈辱极了。
根本反抗不得。
她浑身发抖,眼泪横流,眼底翻涌着疯狂的恨意:“对……对不起……”
凤幼安道:“可以了,你出去吧。”
她不想在看到这个女人,搞坏心情。
君千胤完全成了应声虫:“幼安让你出去,你还在这赖着做什么?还不滚?”
花音哭出了颤音:“是……”
她浑身都没了力气。
被两个神枢卫,像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外面,又飘起了雪花。
寒风瑟瑟。
没有花音的心寒。
她恶狠狠地盯着灵药阁的方向,赌咒发誓:“凤幼安,你给我等着,快了,我要让你三叔、你弟弟、还有你,全部尸骨无存!”
胤哥哥被迷了心窍。
那,就把凤幼安弄死就好了。
原来那个深爱自己的胤哥哥,一定就会回来了。
*。*。*
“你不必这样。”
凤幼安淡漠道。
君千胤直勾勾地盯着她:“本王只是想还你一个公道……”
凤幼安打断了他:“胤王殿下这样做,并不能改变什么。”
君千胤心口一疼,声音沙哑:“你还在怨我。”
“不怨。”
凤幼安摇头。
君千胤大喜,眼底升起了希望:“那我们……”
“因为完全不在乎了。”
凤幼安斩断了胤王眼底最后一丝希望。
君千胤僵硬在当场,浑身冰冷。
凤幼安转身离开:“我还有客人要招待,胤王殿下自便吧。”
君千胤看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十分无力。
他喃喃着:“你还希望本王如何?本王知道你委屈,可本王都已经按着花音的头,给你道歉了啊。”
他不知道。
该怎么让她回心转意。
哪怕是回过头看自己一眼也好。
凤幼安回去给病人诊治。
半个时辰之后。
凤眠走了过来:“阿姐,那个胤王疯了,竟然一次性要买咱们药行一万两的药材。真是钱多了烧得慌。”
凤幼安眼皮都没抬一下:“不卖。”
凤眠:“哎?”
凤幼安重复了一遍:“不卖给他,你去跟他说,药是卖给有需要的病人的,让他不要妨碍其他人。”
凤眠对着长姐竖起了大拇指:“够狠,够绝情,不愧是我老姐。不被前夫金钱攻势所动。”
的确啊。
老姐又不缺钱。
男人用钱砸女人这一套,反而对她毫无作用。
凤幼安无奈地笑了:“你啊,多大人了,还嘴贫。”
凤眠嘿嘿一笑:“在阿姐面前,我永远是个孩子。”
姐弟俩打趣逗乐的场景。
是那样温馨。
此刻的凤幼安也没想到,这只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了。
第二日清晨。
大雾。
房檐上,垂着冰棱柱。
雪地路滑。
“不好了,长姐!三叔出事了!”
凤眠从镇国公府一路跑到了灵药阁,一路上滑倒摔跤两次,头发凌乱,颇为狼狈。
可他浑然不顾世子形象。
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给姐姐通报消息,“在洛城关外的黄沙隘,三叔带兵归来的人马,被东蛮人伏击,三叔身受十八道剑伤,剑上有剧毒,军医束手无策,怕是……不成了。”
“什么?”
凤幼安彻底变了脸色。
手里的药瓶,“啪”得一声落地,摔成了碎片。
凤眠一副快急哭出来的表情,到底是个没经过什么风浪的少年,他此刻觉得家里最大的顶梁柱,倒了,整个国公府风雨飘摇:“东蛮人太狠了,听说伏击的队伍里,有一个用剑高手,三叔与他力战不分胜负,但是他下毒暗算……”
“三叔现在人在哪儿?”
凤幼安倒抽了一口冷气,手心里沁出了冷汗,“什么毒?伤势如何了?”
“人已经在城外了,说是马车今天傍晚能进城。军医给他吊着命,但是情况非常不好。”凤眠无比担忧。
凤幼安连店也不开了:“我们去接他!”
从药店里,挑了一些伤药,放在药箱里。
姐弟俩,上了马车。
直奔城外。
“三叔武功很高,江湖十大高手排行榜,名列第三。”车厢内,凤幼安努力保持冷静,让大脑迅速运转起来,“东蛮伏击队伍里的那个剑客,能在三叔身上留下十八道剑伤,那定然是义父那个等级的高手!”
疯刀的刀法,天下无双。
而且算是老前辈了。
凤幼安深吸了一口气,喃喃着:“江湖上,出名的剑客,都要好好查一查。这摆明了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刺杀!”
凤眠不解:“可那刺客,是在东蛮人队伍里的,应该是个东蛮剑客吧。”
在小世子看来,这就是一场普通的战争报复。
这么些年。
三叔武严侯凤潇,率领南疆大军,大败东蛮大军无数次,斩杀了东蛮的皇太子,夺回了边境被东蛮占领的十六城。
东蛮人可谓是恨毒了三叔。
所以,才会在三叔平定了洛王叛乱之后,回京途中,在天险黄沙隘设下埋伏。
凤幼安美眸危险的眯起:“不一定。”
东蛮是蛮夷之国,且是马上牧民的草原国家。
东蛮人用剑的,并不多。
他们大多骑马用刀、流星锤。
喜欢有重量的兵器,剑较为轻盈,东蛮大军几乎鲜少用剑战斗。他们甚至曾经当众嘲笑过喜欢用剑的君临国军队,不够爷们儿,娘唧唧的。
凤眠困惑道:“难不成,刺客还能是君临国人?”
凤幼安沉声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君临国人,为什么要刺杀自己的战神?”凤眠感到匪夷所思,“三叔守卫国家,四处征战,他的南疆大军就是君临坚不可摧的万里长城!对三叔下死手,这不是自毁长城么?”
凤幼安沉默了。
的确。
是自毁长城。
可是。
这京都之内,真的所有权贵皇族,都希望武严侯凤潇,永远做君临的战神么?
她想的比较深远。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抵达了城外。
凤幼安没有原地去等,而是让车夫驾驶着马车,沿着官道跑远点去迎接。此刻在她眼里,三叔就是一个病危的急诊病人。
争分夺秒,是重点。
“在洛城外的黄沙隘遇刺,乘坐马车回京。这期间,就算快马加鞭,也已经三天过去了。三天没有得到很好的救治,他此刻凶多吉少。”
不是她不信任南疆军队里的军医。
而是如果军医的医术真的过硬,就不会有噩耗传来。
马车西行三十里。
终于。
在中午时分。
凤幼安看到了南疆军护送的马车卫队。
南疆军统一是黑色的甲胄,甲胄的胸前,刻印着一枚飞鹰的图腾。将士们一个个面色灰暗,他们的统帅生死一线,对于士兵们来说,是极为沉重的打击。
“停车!”
凤幼安直接下马拦车。
“你是何人?”
士兵们横枪,挡住了凤幼安,目含杀气。
凤幼安道:“我是武严侯的侄女。”
士兵们惊讶。
很快。
他们去通报了这支部队的副将。
副将严斯寒。
他是跟在凤潇身边的心腹,凤幼安十三四岁的时候,曾经去南疆住过大半年,严斯寒见过她,有印象。
“大小姐!”
严斯寒认出了凤幼安,情绪瞬间激动了起来,“您怎么出城那么远,来迎接侯爷?”
凤幼安沉声道:“我担心三叔安危。我略通医术,让我看看他伤成什么样了。”
凤眠也跟在后头。
严斯寒看了凤眠一眼,也认出来了:“世子殿下。”
凤眠在面对这些铁血军人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出,心中升起敬畏:“严将军,这一路舟车劳顿,照顾三叔,辛苦你了。”
严斯寒叹了口气:“都是属下应该做的。只是侯爷现在情况,不太好……”
凤眠立刻道:“我阿姐是京都第一药师,她一定能治好三叔的!”
他对姐姐的医术,充满了信心。
毕竟。
迄今为止。
在凤眠的印象中,就没有阿姐治不好的病!一次都没失手过!
严斯寒非常震惊:“大小姐会医术?”
他对凤幼安的记忆,还停留在四年前。
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
她在的时候,侯爷的笑容总是特别多,少了几分肃杀,多了两分暖意。
十三岁的凤幼安,可谓是对医术一窍不通。
这才短短几年,竟然成长得这样迅速,成为京都第一药师了么?
不愧是武严侯最看重的侄女!
凤幼安已经迫不及待地,上了三叔的马车。
一推开车厢的门,里头就传出一股浓浓的药味儿,混杂着血腥气。
里头,传出怒喝。
“大胆,说了多少次,侯爷的伤势严重,不能见风。你是打哪儿来的野丫头,这样不知死活,连武严侯的车架都敢闯?”
军医非常生气。
恶狠狠地瞪着凤幼安。
他手里还拿着一卷纱布,纱布上满是黑色的血污,血中有毒,所以颜色黑紫,更可怕的是,上面还沾染着大片的脓液。
凤幼安只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伤口感染化脓了,你怎么处理的?”
大面积的剑伤,这种开放性伤口,最怕的就是感染了。
一旦感染,人撑不了几天。
就会伤口彻底坏死,细菌感染到血肉肺腑深处,药石无灵。
毕竟不是现代急诊手术室,那种无菌环境,古代战场上的士兵,很多就是死于创口感染。
军医叫江寻。
常年负责南疆士兵的伤势。
而且他年纪很大了,五十来岁,在军中颇有威望,从来没有谁胆敢质疑他的医术。
而眼前这个女人,一冒出来,就指责他医术不精,让武严侯剑伤感染化脓,实在是让老军医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你瞎说什么呢,武严侯这是中毒了,伤口才会化脓。不要怨在我身上!”江寻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凤幼安进来之后,第一时间,就去给三叔把脉,检查伤口。
一靠近病床。
扑面而来的腐烂血腥味儿。
伤口不知化脓,还腐烂了?!
凤幼安眉头深锁,从医疗空间里,取出了抗生素,当即,就给三叔注射了一针:“有氧菌和厌氧菌混合感染,江军医你但凡对伤口处理仔细一些,都不会恶化成这个样子。”
一针抗生素显然是不够的。
凤幼安立刻开始给凤潇输液,挂点滴。
“高烧四十度,深度感染昏迷。剑上的毒,是一种烈性蛇毒。”
她检验分析了凤潇的血液之后。
迅速判断了毒性。
祖母绿空间戒指的空间里,正好有抗蛇毒血清。
上次凤眠中了蛇毒,没用完的。
抗蛇毒血清,对多种蛇毒有效。
老军医江寻十分诧异地看着凤幼安把奇奇怪怪的液体,不断往武严侯体内注射,当时就炸了:“你在干什么啊?你在谋杀侯爷么?滚开!”
江寻手如铁爪,向着凤幼安的肩膀就袭击了过去。
他是南疆军出身,虽然五十左右了,但是身体很强壮,也会武。
这一铁爪,若是击中,能生生把凤幼安的肩胛骨给折断了!
“我相信大小姐。”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正是副将严斯寒。
他扣住了江寻行凶的手,制止道,“世子说了,大小姐是京都第一药师,太上皇和太后的病,都是她负责的。江军医你给侯爷治了三日都不见好转,不如让大小姐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