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过,梧桐无声。
君倾九眉眼带笑,嗓音温温柔柔:“幼安姐送的,我都喜欢。”
他起身。
金色的桐叶,落在青丝上。
他接下了腰间的旧刀,双手珍而重之地捧住了心上人赠予的青铜刀匣,打开之后,一柄古意盎然的重刀,出现在眼帘之中。
锃——
刀锋出鞘,雪亮刺目。
刀意凛冽,书写春秋霸业。
这是一把霸刀!
“好刀。”
君倾九不由得赞叹,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雪亮的刀身上轻轻拂过,“十大名刀,位列第二,春秋阙。幼安姐对我真好。”
他一颗心火热。
颇为触动。
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在乎,也因为他是个男人,对于这种名闻天下的宝刀,根本难以抗拒!
凤幼安勾唇:“阿九喜欢便好。”
君倾九看着她,专注火热:“这把刀,是从星珞拍卖行买的么?一定很贵。”
凤幼安摇头:“用一瓶治疗心疾的药,换的。没花钱。”
怕少年嫌贵、太懂事不肯接受。
君倾九道:“日后,我就是幼安姐的刀。”
她为他,做了很多事。
每一件,都对他影响深远,意义非凡。
她赠他名刀,那么,她手指的方向,就是他的战场!
君倾九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夕阳下,金色细细碎碎地勾勒出她窈窕绝美的侧影,女子的浅笑,女子撩起鬓角一缕碎发的小动作,都让他移不开眼。
他喜欢听她的声音。
“我今天,在星珞拍卖行,卖了一瓶治疗痨症的药,赚了好多银子。还领养了一只宠物。”
凤幼安把一只白色毛绒绒的小猫咪,从披风的帽子里,捧了出来。
雪团用了药,药里有催眠成分,就睡着了。
这一路,在她帽子里,半点不闹,特别乖巧。
“狸奴?”
君倾九看向那团毛绒。
看到它躺在幼安姐的掌心,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脑袋挨着幼安姐蹭啊蹭,还亲昵地舔了她的手指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
他忽然有些嫉妒起这只狸奴来了。
“对,狸奴。我家乡那边,叫猫咪。”
凤幼安挺喜欢猫的,以前还养过一只,这种生物可爱又解压,她撸了撸猫咪,“它叫雪团,生病了。它的主人带着它求医,治好了之后,暂且寄养在我这里。”
“咪呜~”
雪团睡醒了,叫唤了一声。
君倾九觉得这毛绒绒太能撒娇了:“它的主人不要它了?”
凤幼安道:“它的主人,因为一些原因,暂时不方便养它。”
君倾九敏锐地眯起了眼睛:“男的女的?”
凤幼安下意识地回道:“是位白衣公子。”
君倾九眼神暗了暗。
带着一只生了病的狸奴,让幼安姐治疗,治好了,又拜托她养。
接下来是不是还要以这只狸奴为借口,来找她,看望她?
瞬间。
他就看这只毛绒团子,不怎么顺眼了。
但是君倾九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很善于伪装。
“给它做个小窝吧。”
君倾九提议道,脸上是阳光的笑容,一只手,轻轻地撸了下猫咪的脊背。
雪团对于危险感知很敏锐。
君倾九撸它的时候,脊背瞬间僵硬,甚至想躲。
“好啊。”
凤幼安帮忙。
两人分工合作。
君倾九手巧,还会一点木工,做了个大小合适的小木箱子,里面铺上了暖和的旧衣服,铺得整齐又暖。
雪团很喜欢这个小窝。
当时就钻了进去,不愿意出来了。
“今日,舅舅来看望母妃和我。”君倾九用刻刀,雕着木头,不多会儿,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梅太尉?”
凤幼安有些意外,这些属于阿九的私事,而且涉及机密,他都肯愿意主动和自己提起,可见对自己真的是非常信任。
九皇叔和梅太尉私下会面。
这件事若是泄露出去,绝对会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眼下,是胤王和岑王争天下的局面,胤党和岑党势同水火,且力量相当。
在这种时候,如果九皇叔悄悄形成第三股势力,背靠着三公之一权倾朝野的梅太尉,绝对会打破胤党、岑党互相制衡的局面。
若是在还未发育起来的情况下,就事先泄露,那么胤王和岑王,都能找机会干掉君倾九,把他扼杀!
“嗯,舅舅见到我非常高兴,甚至激动地掉眼泪了。”
君倾九脸上,没什么表情。
激动是梅允明一个人的。
他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君倾九很清楚,如果不是余公公在信中明确告诉了梅太尉,母妃生的是个儿子,而非没用的女儿,梅太尉根本不会过来看望他们母子,一如之前十五年。
梅太尉不是因为舅甥团聚,血浓于水的亲情而掉泪,那个权倾朝野的佞臣,是看到了光明的未来,有了博弈的筹码,激动地掉下眼泪。
说来可笑。
一个余月笙,一个梅允明,都以为可以用“感情”束缚住他。
扶持他这颗“棋子”。
君倾九这个人,心性冷的可怕,唯一一点温暖和信任,都给了凤幼安。
“你们十五年没见,血浓于水,梅太尉一时之间感动落泪,也是正常。”凤幼安没多想,“他肯帮你,你距离离开疯人塔,回到皇宫,恢复九公主的身份和封号,也不远了。阿九,你的好日子到了。”
君倾九微笑地看着她:“不是已经到了么。”
顿了下,“从遇见你的那天开始。”
凤幼安心下一软:“你这孩子,真会说话。”
君倾九深井一般的黑瞳,幽邃了几分,心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把我当一个男人看待?
*。*。*
凤幼安和君倾九,快乐养猫。
像是一家三口。
君倾九尽职尽责地,给雪团梳毛毛,喂小鱼。
雪团也从一开始的怕他,到现在敢蹦跶到他脑袋上,团成一团了。
君倾九:“……”
心中闪过九十九种,把这只胆大包天的狸奴处理掉的方法。
“噗,阿九你的头发,都被雪团弄乱了。”凤幼安忍俊不禁,笑个不停。
“幼安姐,它在我头上做窝,欺负我。”君倾九可怜兮兮地瞅着她,一边告状,一边撒个娇。
罢了,留着吧。
还有点用。
“它是喜欢你。”
“是么,好高兴。”谁稀罕它喜欢,蠢不拉几的,我只稀罕你的喜欢。
凤幼安这厢小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君千胤那厢,完全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那件杀人案,他铁了心帮花音遮掩罪行。
就势必要动用苏家的势力。
刑部尚书,也姓苏。
君千胤找了刑部尚书,把花音的口供全部给抹除掉了,也把花音给整个摘了出去,没有什么幕后主使,也不存在买凶杀人,就是江湖浪客尖杀花喜儿。
案子已经结了。
越老三和越老四,被判了绞刑,留了全尸。
其他几个在逃的尖杀犯,也陆续落网。
但是。
这件事,既然动用了苏家的势力,就势必会传到苏皇后的耳朵里去。
苏皇后一听花音根本没死,甚至还嫁给了君千胤,当即勃然大怒!
“那个贱人!好重的心机,竟然诈死!”
苏皇后听闻胤王的白月光还活着,气得把屋里的东西,都给砸碎了,一地狼藉。
比起凤幼安,苏皇后更讨厌花音。
凤幼安好歹有个显赫的家世,纵然和自己婆媳不和,但是对胤王的事业是有帮助的;可花音呢,出身低贱,根本帮不了胤王任何,只能拖后腿!
苏皇后身边的池嬷嬷,恭敬地汇报着:“皇后娘娘息怒,切莫气坏了身子。奴婢的侄女儿,在胤王府中当差,她昨日还传信给奴婢,说那个音夫人,整日缠着胤王殿下,让胤王殿下签一份和离书。”
“什么和离书?”
苏皇后皱眉。
只有正室夫妻分开,那才叫和离。
侍妾、通房,直接遣散赶出府就行,连一份正式的和离书都不需要的。
池嬷嬷深深地看了皇后一眼:“据说,是胤王妃和胤王的和离书,胤王妃已经签了字了,音夫人是催促着胤王殿下,也把名字签上,好早日生效。”
“混账!真是反了天了!”
苏皇后一声怒吼,气得肺都要炸了,长袖之下,手不住地颤抖,“花音这个贱人,是想害死胤儿么?失去了镇国公府的支持,胤儿在朝中势力就会降低,岑王若趁机狠狠打击,胤儿还不知道要遭什么殃!”
池嬷嬷也是愁容满面:“可不是嘛,这位音夫人也真是拎不清,费尽心机,嫁到王府做了侍妾就罢了,还不安分,还妄想把胤王妃挤走,自己坐那王妃之位。一点儿也不为胤王殿下的未来大业考虑,到底小门小户的女子,头发长见识短。”
池嬷嬷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了,从苏家过来的,伺候了皇后三十年。
也是亲眼看着胤王和泽王两兄弟长大的。
她对皇后忠心耿耿,为皇后试过毒。十四年前,凤朝宫夜里忽然失火,是池嬷嬷抱着年仅一岁的泽王,不顾性命,从火场里冲了出来。
池嬷嬷地位非凡,与皇后亲厚,在凤朝宫根本不能算是奴婢了。
苏皇后深吸了几口气,都压不下心头的怒火:“传本宫懿旨,传花音那个贱人入宫。”
池嬷嬷躬身道:“是。”
苏皇后顿了下,似是想起了什么,道:“把胤王妃一起传召到凤朝宫来,本宫要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