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上次那件事后,
长公主似乎一夜间长大了,不再闹着要回庆都。
甚至她都不说话。
偶在夜里,夜深人静时,长公主抱着那个厚厚的行囊,也不知是不是做了噩梦,突然惊醒,蜷缩在一角,低声抽泣。
一转眼,三天过去了。
加上枯叶禅师在内,一行四人,先北上,再转东行。
他们距离庆都最近时,只有区区三千里路。
越往北上,城市越发密集。
在空中俯瞰而下,高高的城墙,鳞次栉比的房屋,闹哄哄的市集,一副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
这三天,因为担心有贼人追杀,三人哪怕是在晚上,也不敢轻易在城里落脚。
也就是伊凛偷偷去城里捞了一些干粮食物,让几人充饥,方能不饿死在野外。
每到一座城,伊凛都习惯性逛一逛青楼,查一查最新消息。
有了沉香令,的确是好办事。
只是伊凛不明白的是,似乎每一间万香楼掌柜,那些风韵犹存的美妇,都像是听说过他名字似地,一听见“林一”二字便面红耳赤作出娇羞状,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让伊凛百思不得其解。
其中,在其中一座大城里头,一位叫做“媚娘”的掌柜,一时口快将伊凛误称为“九哥”,直让伊凛一头雾水。
九哥?什么九什么哥?
稍作查问后,伊凛并没有收集到关于剑南春与朝如霜的消息。
是啊,不奇怪。
两位天剑门高人,若不在人群密集处落脚,谁能发现他们?
三天了,该不会真死了吧?
伊凛暗暗嘀咕。
但也有可能是中途两拨人错开了路径,没有碰在一块也说不定。毕竟,伊凛和枯叶禅师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地,没有留下太多痕迹。
伊凛甚至故意在一些岔路的反方向上,留下一些似是而非的痕迹,误导追杀长公主的势力。
第三天夜里。
伊凛选了一处城外荒山,找了隐匿处落脚。
四周有乱石堆积,乱石上长满了灌木,宛若一个天然形成露营凹坑,哪怕是在隐匿处里燃起篝火,火光也很难传到外头。
伊凛作为灵魂烹饪大师,主动负责晚餐,四处采摘了一些纯天然野菜,随后架上了从城里买来的大锅,煮起了野菜汤。
要不是枯叶禅师不吃荤腥,伊凛说什么也得加点野味进去……可惜了这锅菜。
长公主本来对野菜汤兴致缺缺,蜷缩在乱石堆一角。
可当伊凛笑眯眯地往锅盖上一拍,一道光芒闪过,清新的香气四溢而出时,长公主猛地一愣,连忙抱着行囊手脚并用爬了过来。
伊凛为众人一人盛了满满的一碗。
枯叶禅师喝了一口,如遭电击,瞬间泪流满面。
王小虎与长公主一看枯叶禅师的反应,以为是这汤难喝到让老和尚哭出眼泪了。但王小虎实在饿极了,干粮也吃完了,闻着汤汁里飘出的清香,不似有毒,于是也硬着头皮仰头就干。
“太、太、太……”王小虎被烫了一嘴,舌头都捋不直了,半天后才好不容易含糊挤出一句:“林哥,太好喝了!”
伊凛摇头叹息,对菜品不甚满意:“受限于材料,只能作成这样了。”
枯叶禅师喝得更快了。
他甚至生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是否要把这位少年,挖到大理寺的后厨中当素菜厨子。
“太香了!~”
几人异口同声地赞叹。
一大锅野菜汤,被几人瓜分完毕。伊凛已经不是第一次用灵魂料理征服敌人了,一路上沉默寡言的长公主,终于对伊凛给出了好脸色。只见长公主怯生生地挪近几步,神态如一只稍稍放松了警惕的小猫,抬头对伊凛说道:“你好,我叫夏小蛮。”
夏小蛮?
一路上伊凛并没有打听过长公主的名讳,事实上他也不感兴趣。可当夏小蛮自我介绍时,伊凛稍作思索,反问道:“真名?”
夏小蛮将怀里包裹抱紧了一些,哭笑不得,这怎么就不像真名了?
“我乃大庆长公主,当今圣上亲皇姐,夏小蛮,字明珠,号真平公主!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真平公主……
真平啊。
伊凛往夏小蛮胸前匆匆一督,然后用力点头,生怕夏小蛮不信自己相信她:“嗯,我信了,人如其名。”
夏小蛮一听伊凛信了,总算满意。
可细细琢磨,总觉得伊凛的话有些不对味。
但哪里不对味,她又说不上。
两人有了简单的交集后,再无更多交流。
本就是萍水相逢,何必深交。
伊凛心系天剑门,对长公主不感兴趣。
吃饱后,夜里危险,他们决定在此过夜。
借着篝火的暖意,夏小蛮自己找了一个安全的旮旯,蜷缩着睡着了。
王小虎直接躺在篝火旁,大字型仰面朝天,打起了呼噜。
伊凛坐在篝火边上,时不时往火里添柴。
“笃、笃、笃、笃。”
枯叶禅师吃饱后,手指一下一下盘着脖子上的佛珠,轻轻敲打木鱼,如催眠曲,令人昏昏欲睡。
正在往篝火中加干柴点燃烈火的伊凛,听着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感觉老和尚的低声诵经声与木鱼敲打的节律中,似乎带着某种抚慰人心的力量,让伊凛不由自主地感觉到心情平静,难起波澜。
伊凛问:“你在做什么?”
枯叶禅师双目轻轻闭着,停止诵经,回道:“老衲在为施主消除杀孽。”
“呵,”伊凛笑了笑:“世间杀孽无处不在,你消得了我一人,又能如何?”
“佛曰,世间是一汪无垠苦海,众生在船中历千般苦厄,你我同渡。老衲力浅,能削一人便是一人,足矣。”
“算了。”伊凛无奈,觉得和枯叶禅师的确不是同一个频道上的人,于是他也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深究下去。伊凛走到枯叶禅师面前,盘腿坐下。他屈指一弹,一个隔音结界落在两人周围,霎时间万籁俱静,虫鸣鸟啼声寂不可闻。
至此,枯叶禅师终于睁开眼,看向伊凛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深思:“老衲眼拙,林施主所用的,并不像是道门秘术。”
“家传小术,难登大堂,不提也罢。”伊凛难得谦虚一回:“你眼睛怎么回事?我看你本事,不像是能被那帮人所伤。”
老和尚低头轻叹一声:“老衲弟子糊涂,听信谗言,以为掳得长公主,便能得到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伊凛明白了,原来是被自己人捅瞎的。
“那么看来你是看走眼了。”伊凛笑道。
“阿弥陀佛,林施主此言非也,”枯叶禅师摇摇头:“老衲早已看出悟心他心术不正,老衲不过是想办法在渡他向善,可终归他还是与佛无缘。”
伊凛点点头,对老和尚的想法不能理解,但似乎能明白…说白了就是犟。
他又指了指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王小虎。
“那,既然你收徒是在渡人,为什么会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