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章
“……”
温简言的身一僵。
【诚信至上】直播间内,“主播牛『逼』”和“狗骗子牛『逼』”的疯狂刷屏终于停下来，被一片密密麻麻的问号取代：
“？”
“？？”
“？？？”
“什，什么情况？我有点跟不上……”
“草！！为什么我觉得有点刺激！！”
“这是什么,员工跳槽现场被抓包吗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我笑死，狗骗子你真的得改改自己喜欢口嗨的『毛』病，怎么就不反思一下自己天天翻车的原因啊！！”
耳边的系统音仍在持续不断地倒计时。
【15、14、13……】
头顶血红『色』的苍穹之中，漆黑的缝隙仍在扩散,龟裂的纹路眨眼间就布满整张天幕,耳边仿佛能够听到咔咔碎裂的声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猩红的血『色』节节败退，黑暗从越来越大的裂缝间渗透，像是在贪婪地吞噬着整个世界。
温简言站在原地，大脑飞速地转动着。
日。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
冰冷的阴影凝,像是游动的蛇，漫上青年修长的身躯。
他的衣服已经被大量的鲜血浸湿，虽然大部分已经干涸，但看上去仍旧显得格外触目惊心,皮肤因失血过而显得带上些许病态的苍白,在黑『色』的映衬之下，『色』彩的冲突格外强烈。
系统音持续不断。
【9、8、7……】
没关系，还有不到秒,这个副本就要结束，即使被抓包也没有关系……
装死撑过去！
温简言装作没有听到的子,咬紧牙关，打定主意一声不吭。
不知不觉中，阴影已经漫上他的小腿,大腿，肩膀，甚至绕住他的喉咙——
【3、2、1】
【直播结束】
冰冷的机械音在所有还活着的主播耳边回『荡』着，下一秒，无论是黑红交织的天幕，还是在熊熊燃烧中的梦幻游乐园，全部都在瞬间被吞噬，消弭的没有任痕迹。
偌大的苍白空间内，主播们缓缓苏醒。
白『色』的平原一眼望不到边际，巨大的屏幕上有着数个在直播中的列表，有的已经变成灰『色』，有的仍在继续。
云碧蓝痛苦地低『吟』一声，睁开双眼。
她在一个副本中强行激活三次天赋，为甚至用掉一个充能型道具，天赋过度使用的代价分高昂，她感到自己的身像是被打碎之后重组一，疼痛感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
所幸的是，这个副本及时结束，高额的积分被自动扣除，身在一点点被修复。
云碧蓝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顺手关闭耳边系统播报的机械音，
她的视线向着屏幕上扫去，寻找着自己刚才通关的副本。
屏幕上的副本是按照难度排序的，这次开放的副本无论数量还是难度，都要比平常高出不少。
云碧蓝的视线一路从下到上地滑动，但却没有在a级副本中找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她微微一愣，抬起眼，向着整个列表的最顶端看去。
在整个列表的最顶端，有着四个s级副本，而刚刚升级过的【梦幻游乐园】位列其中。
……s级？！
云碧蓝不由自主地吃一惊，虽然她完全没有料到副本级会发生如大的改变，但奇怪的是，她居然毫不意外。
她之前也通关过a级的副本，难度和这个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说在的，如果这个副本的级判定仅仅是a级，她才会感到怀疑人生。
她的视线落在已经变成灰『色』的【梦幻游乐园】后，上面的数字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21/300】
也就是说，这个副本一共三百人，最后只活下来二一人。
即使在危机重重的梦魇之中，这个死亡率也着是高到离谱。
那些数字显得冰冷而疏远，就像是一个个符号，但是，只有副本的亲历者才能直观地感受到，什么叫真的残酷。
对于他们来说，这些数字不是数字，而是一条条葬送于其中的，活生生的人命。
四人小队，最后只剩下她和伊丽丝两个人，胖哥，皮球……他们已经永远不会回来。
而另外一只队伍……
云碧蓝收回视线，扭头看向不远处的闻雅。
对方也同苏醒过来，她孤零零地坐在原地，眼眸下垂，视线呆愣地落在面前的地面上，虽然她身上的伤口基本上已经被系统自动治愈，但脸『色』却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苍白。
原本三人的小队，到最后……
只剩下她一个人。
这种事情在梦魇中已经屡见不鲜，但是，云碧蓝仍然控制不住地产生一丝叹息的冲动。
她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闻雅的肩膀上，低声道：
“你还好吗？”
“……谢谢。”
闻雅一怔，似乎如梦初醒。
她抬起头，看向云碧蓝，以一种出乎意料的平静声线回答道：“我很好。”
她站起身来，冷静的说道：
“谢你们帮我寻找队友，也谢谢你们愿意在最后关头愿意回来，如大的人情我是不会忘记的。”
“我的公会是白昼，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闻雅礼节『性』的伸出手。
她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一开始的模，平和，理『性』，情绪没有半点波澜。
云碧蓝的视线在闻雅伸出的手上停顿一下，没有握手，反而展开双臂，给她一个重重的拥抱。
她的手臂收紧，力道大的仿佛能够让人窒息。
闻雅一怔，耳边传来云碧蓝低低的，压抑的声音：“莉莉丝的事情……我很抱歉。”
伊丽丝也走过来，沉默地抬手抱住两人。
“……”
在短暂的僵硬之后，闻雅缓缓地回抱住两人的肩膀：
“……徐莉莉，她叫徐莉莉。”
像是一个开关，闻雅身上附着的坚硬外壳缓缓消融，暴『露』出千疮百孔的破碎内里，她的嗓音仍然平静，但是显得格外脆弱：
不是莉莉丝。
这个艳的，冷酷的名字只是她在副本中的代号而已。
她的真名叫徐莉莉，刚刚大学毕业，南方人，娇气，漂亮，爱撒娇，无肉不欢，母亲做的一手好菜。
她最爱漂亮，但却披着最丑陋的皮囊死去。
她最想回，但却永远消失燃烧的大火之中。
她最害怕被独自抛下，但却一次又一次地将朋友从自己的身边推开，送向安全的地方。
闻雅捉着对方衣服的手指缓缓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的眼睫缓缓的眨下，一滴大而圆的泪珠啪嗒一声滴落下来，在云碧蓝的衣服上晕开一点湿痕。
“谢谢。”
“谢谢你们愿意陪我回去找她。”
“……”
黄『毛』已经恢复原本的身形。
他愣愣地站在不远处，注视着相拥着的三人，眼神有些茫然。
迄今为止，他被收编进很支队伍之中，他清楚，自己的天赋很有用，所以才能换取保护，否则以他的懦弱和无能，不可能活到现在。
但是，他也知道，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他所有的队友都会毫不犹豫地抛下他，选择生机。
黄『毛』听到莉莉丝最后的话。
在那瞬间，他感到自己仿佛整个人被狠狠地击中，一次有感同身受的强大悲伤感。
这个队伍让他感到困『惑』。
他们为一个拯救希望渺茫的队友付出，甚至愿意破坏规则，进入危机重重的员工休息区，她们愿意放弃通关在即的希望，回来拯救可能危在旦夕的队友。
黄『毛』明白为什么莉莉丝最后会说，谢谢他们回来找她。
这是梦魇的运行则。
在这里，所有失去价值的人都会被抛下。
如果……也有人愿意回来找他，即使最后迎接自己的是死亡，也不会感到寂寞。
黄『毛』抽抽鼻子，突然有点想哭。
身旁，其他活下来的主播们也已经陆续苏醒。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茫然而困『惑』的神『色』，很显然，他们低声交谈着，讨论着最后关头的副本异变，天空的眼珠，裂缝，那场大火……以及最关键的，被系统声音中提到的【破坏『性』漏洞】。
很显然，是因为那个漏洞，所以整个副本才会提前结束。
但是，那漏洞究竟从而起，究竟是被谁制造的，无人知晓答案。
窃窃私语的议论声逐渐扩大。
几分钟后，云碧蓝闻雅几人整理好情绪。
她们毕竟已经是梦魇中的资深主播，这么长时间锻炼出来的理智和冷静，令她们很快就恢复最开始的状态。
“说起来，那伙呢？”
云碧蓝扭过头，环视一圈，不由得愣愣。
其，在游乐园起火的时候，她就已经隐隐有猜测，到最后，他们在没有完成主线任务的情况下，还离开副本，这件事更是印证自己一开始的想。
一定是那伙做什么。
但是，副本结束之后，那位让他们从这个游乐园活下来最大的功臣却不知所踪。
云碧蓝一开始以为是对方距离她们的位置远，所以才没有一时间和她们会和，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方却没有丝毫现身的意思。
云碧蓝脸上的神『色』凝重起来。
她向着一旁的黄『毛』勾勾手：“喂，你能不能看到那伙在哪？”
黄『毛』一愣，抬起眼，在空白的空间内环视一圈，摇摇头：
“……他不在这里。”
在那瞬间，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沉。
黄『毛』抽抽鼻子，眼睛里开始泛起泪花：“难道说他……”
“闭嘴。”
云碧蓝冷冷地盯他一。
按理来说，如果最后没有出现在系统空间内，那就绝对是被留在副本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云碧蓝有些无相信。
……死？
那个制造出毁灭『性』漏洞，点燃整个梦幻游乐园，让副本提前结束的人，死？
云碧蓝愣愣，似乎突然注意到什么。
——副本结束已经过去不短的一段时间，但是，本该出现的成就系统却久久没有作声。
而且，副本出现破坏『性』漏洞，也就是说，这个副本大概率会永久封闭，可不知道为什么，系统却显得格外安静，并没有宣布白金成就的归属。
“喂，你再数数，现在这个空间中还剩下几个人？”
她看向黄『毛』，命令道。
黄『毛』一怔，扭过头，视线从全场的人身上掠过：“一共……二个人。”
而梦幻游乐园的存活人数，是二一人。
也就是说，温简言现在还活着，只是……不知所踪。
梦幻游乐园的直播大厅关闭，还留在大厅中的观众们意犹未尽地讨论着这个副本。
“我的妈耶！！！这个副本真的是看的我酣畅淋漓！”
“对对对，好爽啊！”
“不愧是传说中死亡率最高的副本之一，我真没想到它居然会是s级，不过这个评级确配得上它的凶险！
“而且主播数量还，我记得好像有三百个吧？我在这个大厅里跑的腿都快断！”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也是，我选中的直播间运气都不好，死的一个比一个快，我至少换有二个直播间！好久没这么酣畅淋漓！”
“对对对，本猎奇场面爱好者真的是心满意足，有好几个主播最后的死都超级爽啊，我都已经录下来永久珍藏！”
“哈哈哈哈哈是的，我记得还有几个颜值主播吧？啧啧啧，死的时候真的惨啊，粉丝倒是哭的嗷嗷的。”
“害，反等下拨长得好看的主播出现，他们会变心，颜值区的主播更新换代的快。”
“大都一，进梦魇都是为个乐子嘛，管它是为脸还是为什么。”
“说起来，这个副本最后是怎么结束的？”
“不知道诶，好像是有个地方被点火？我没注意。”
“和那个半中间达成全服成就的主播有关系没？”
“好像是有关系，应该挺精彩的，等下出去之后看看那个直播间的回放吧，应该会很有意思。”
观众们陆陆续续离开直播大厅，回到直播广场之中，准备寻找下一个心仪副本。
突然，有个观众注意到不远处个人榜单一的直播间。
个人榜单是会时变动的，只有在直播的直播间才会出现在上方。
在竞争激烈的时候，可能只有s级主播才可能上去，但无论竞争是否激烈，一个刚刚完成三四次副本的新人都是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榜单的榜首，居然还能霸榜这么长时间……在是前所未有。
有个眼尖的观众叫起来：
“诶，等等，你们看！那个直播间……【诚信至上】？”
“！那不就是之前那个达成成就的主播的直播间吗？梦幻游乐园都关闭，他的直播间怎么还没有关闭？”
“奇怪……走走走，瞧瞧去。”
“……”
温简言面无表情。
他承认，自己打的小算盘是失败。
副本关闭的倒计时结束，但是很显然，那个熟悉的苍白空间却并没有出现，恰恰相反，他现在身处在一个自己最不想出现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来。
触目可见的是漫无边际的黑暗，无数道镜子构成的通道出现在这个空间的各处，但是，在通道外部，却是同漆黑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似乎也无从中离开。
温简言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打开梦魇app。
熟悉的灰『色』。
无论道具还是商城，都无使用，无购买。
一切都很熟悉。
温简言的眸光微沉，修长白皙的指尖一转，将手机重新塞回口袋里。
很显然，在得到新的灵魂碎片之后，那伙更强大。
从只能待在副本内，到能够通过梦境进入副本空间，再到现在——能够和系统的自动回收做对抗，即使在副本已经崩溃结束的情况下，也能通过某种手段将他拉入镜内空间，阻断他的离开。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温简言清楚，自己之前几次的逃离，很大程度上是借助副本结束之后，系统将自己自动传送离开的机制，而现在，这个机制已经无保护他，也就是说，自己在逐渐丧失本就稀缺的控制权。
自己帮助巫烛收集灵魂碎片的行动，无异于饮鸩止渴，玩火自焚。
他的手指在口袋中停留一瞬，指尖触碰到熟悉的金属质感，冰冷，坚硬，上面还雕刻有隐隐的繁复纹路。
衔尾蛇。
温简言垂下眼，琥珀『色』的眼眸被掩在密密匝匝的睫『毛』之下，眸底闪过若有所思的冷光。
得赶紧搞死那伙。
也就是说，接下发生的一切，都将非常关键。
他必须好好地将自己的道具和杀心都掩藏起来，在弄清楚道具的使用方，制定好完善的反杀计划之前，决不能暴『露』分毫，否则必将前功尽弃。
在温简言沉思之际，小腹处的纹路突然隐隐地发烫起来。
他微微一怔，抬起眼。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视野内。
挺拔修长的身材，熔金般的眼瞳，符咒般的漆黑纹路，以及危险而冰冷的气场。
是巫烛无疑。
温简言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沉，但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缓步上前，在对方的面前恭敬地俯下身：
“我的父神，自然只有您才是我的主人。”
当务之急，是危机管控。
对方在将自己拉入黑暗的镜内世界之前，问出的那个问题非常关键——“你的主人是谁？”
温简言现在必须弄清楚，对方究竟有没有听到自己对游乐园的大眼珠子说过的那些话。
以及，要如才能消除影响，解决这场信任危机。
“我是您的主教，也只是您的主教，”
冰冷的暗影缠上脚踝，顺着小腿的曲线蜿蜒而上。
温简言保持着俯着身的姿势，视线死死地盯着那缓缓收紧的阴影，额前渗出一点细汗，但语气却仍旧恭谨而虔诚：
“您难道不记得吗？我一开始的所有行为，都是在您的指令下行动的，难道我的行为还不足以证明自己的忠诚吗？”
“我它们的对话，只是为麻痹它们的注意力，给您恢复的时间，我所说的所有内容全都不是出乎真心——”
恭敬的尾音突然扬起，变成一声压抑的惊叫。
温简言的瞳孔紧缩，感到自己的身被猛地拽向前方，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之中。
怎，怎么回事？
难道这就失败吗？
他惊恐万状的抬起眼，和面前的男人对视：
“父神？！”
温简言的嗓音紧张的都有点变调。
对方的眼珠是极纯粹的金『色』，泛着近乎兽类的残忍微光，完全看不出心中的所思所想。
手腕被阴影绑缚，被动的抬起来。
男人一手揽着青年的腰身，一手握住他的手腕，自然而然的送到自己的唇边，仿佛完全不觉得现在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对。
……这伙他妈的在干什么？！
这是准备开吃吗？！
温简言大气都不敢喘，整个人绷的像是弓弦，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人，脸『色』都白。
下一秒，对方平静地含住他的指尖。
“……”
？
温简言愣。
？？？？？？
这这，这是什么情况啊？！
冰冷濡湿的口腔裹在受伤的指尖上，柔软的舌尖用力地挤压『舔』舐着伤口，简直就像是带着倒刺一，转眼就将刚刚止血的伤口『舔』开来，被贪婪地啃咬吸吮着。
这感觉……简直和在园长办公室里一模一。
温简言愣愣，端详着面前的男人。
对方看上去和记忆中没什么区。
不。
准确来说，是和德才中学副本中的那个没什么两——懵懂而饥饿，一切依照着本能行事。
除『舔』的地方不一之外，现在的情形简直就是那次的完复刻。
眼前男人的身形似乎有些透明，不是非常凝，大半个身都被阴影包裹。
温简言眨眨眼，一个荒谬的想缓缓的浮现。
“巫，巫烛？”
眼前的男人抬起懵懂而天真的金眼，用舌尖再度『舔』『舔』他的手指。
背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冰冷哼笑：
“嗯？”
“！！！”
温简言浑身一抖，脊背上的汗『毛』都炸开，一股强烈的不祥感涌上心头，他惊恐地扭过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身形完整凝的邪神站在背后，金『色』的眼珠里闪烁着熟悉的残忍『色』彩，一步步向前走来，理智，危险，不可控：
“看来你和我的灵魂碎片玩的很开心。”
真的巫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