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不归的楼上与楼下,仿佛两个世界。
当灵初提着八角灯笼下楼,原本那属于深夜的寂静在一瞬间剥离,入耳的是满室的喧嚣,还有那仿佛始终消散不去的酒香味与熏香味像融合的甜腻气味。
灵初很美,哪怕是隔着面纱,但来这客不归的客人们,却仿佛都沉醉在这酒香,熏香之中,一个个高谈论阔,又醉醺醺的模样。
行至柜台前,灵初再次抬头看向柜台上挂着一个个牌子,上面除了客房的价格,只标注了一样东西。
醉梦酒。
而这醉梦酒,底下有分了几种价位,最便宜的是一百下品魔晶币,最贵的是一百极品魔晶币。
灵初的鼻尖隔着面纱,轻轻嗅了嗅,扑鼻而来的酒香与她以往所见过喝过的酒,都有些不一样。
想了想,灵初从储物袋拿出了一大把的魔晶币,眨眼间,便堆满了整个柜台。
魔晶币虽然是纯黑色的,但到底是晶石,这般堆积成小山的模样,在灯火的映照下,仿佛流转着一道道碎芒,璀璨而夺目,令人不禁侧目。
甚至于,将这整座客栈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四种醉梦酒,我都要了。」
是的,灵初给出的魔晶币,正好可以是上中下,极品魔晶币更有一百枚,整整齐齐的四百枚魔晶币,在柜台上闪烁着流光。
就连懒洋洋,始终好似睡不醒的客栈老板都睁开了眼睛,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灵初。
豪气的顾客他不是没有见过,因为他的酒而慕名前来的顾客他也不是没有见过,但灵初这般,明显不是慕名而来,也不是曾经尝过醉梦酒,只是路过,便随意的买了,连尝试着先买一下低价位的醉梦酒品尝一下再考虑的意思都没有,直接买下全部四种价位的醉梦酒的顾客,还是头一回见。
灵初坦然的接受着众人的打量,也似乎没有察觉到周围大堂突然之间的寂静,只是看着老板,在停顿了一下之后,终于坐直了腰,然后弯腰从柜台之下,抱出了一个硕大的箱子。
箱子只用了简单的木头打制,连漆都没有上,简单的很,但放到柜台之上的时候,一声沉闷的声响,还是透露出了这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木箱子,很重。
木箱子落在柜台上,那堆成小山的魔晶币瞬间就消失不见。
客不归的老板蒲扇般的手拍了拍木箱子,「拿去吧。」
意思就是,这一箱子,就是灵初所要的醉梦酒。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一次性买了四种价位的醉梦酒,而且老板居然不是让人自己从架子上拿,而是从柜台下拿出来。
一些熟知客不归的客人,目光都有些莫名的看向已经又躺回去的老板,以及看起来纤细窈窕,但轻轻松松单手抱起半人高木箱子的灵初。
灵初无视了这些人的目光,径直走到了客不归大堂的一处无人的角落,砰的一声,木箱子沉沉的砸在了木桌之上。
然后,灵初在面纱之下的唇角微微勾起,当着众人的面,将木箱子打开,露出其中好似随意摆放的四坛陶制酒坛。
而这四坛酒,从左到右,一坛比一坛要小。
一手放下灯笼,灵初面朝众人坐下,先拿出最大的那坛子酒,屈指轻轻一弹,封盖的口子便被轻松的除开,一股浓浓的酒香飘荡而出。
这股酒香与这客不归的大堂里常常飘荡的酒香一模一样。
拿出一壶很特别的透明水晶般的酒壶,灵初倾倒酒坛,晶莹剔透的酒液顺着坛口缓缓流入水晶酒壶中,直到酒壶半满,才罢手。
放好酒坛,又从箱子里拿出第二大的一坛,依法炮制打开封口,这一回,依旧有酒香流淌而出,但似乎没有上一坛那
般浓香。
倾斜而出,这一坛的酒液却是浆黄色,如同深秋金色的麦穗碾压而成的浆汁,透着淡淡的碎金。
浆黄色的酒液没入水晶酒壶,原本透明的酒液与这浆黄色的酒液相交,却奇特的没有相融,而是下层剔透,上层浆黄,两者之间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阻力,将它们隔断了开来,并不能融合在一起。
原本那浓郁的酒香,竟然也开始慢慢的淡了下来。
来客不归喝酒的人,大多都尝过这醉梦酒,自然也知道这醉梦酒不同价位的味道也不同,但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将这醉梦酒混在一起。
而且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醉梦酒混在一起,竟然会变成这般模样,而且好似不能交融一般,香气也发生了改变。
一时间,客不归的大堂,第一次陷入了安静之中,所有酒客的目光,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角落里动作行云流水,不疾不徐,十分优雅的灵初。
第二坛酒,她只加了水晶酒壶剩下的一半的一半,然后便停止了倾倒。
转而拿起了第三坛。
第三坛醉梦酒,自然更叫的小巧了,打开之后的香气也更加的清淡,倾倒而出的酒液,是淡粉色的,是那种鲜嫩犹如三月枝头盛开的桃花,一眼看过去,便令人心头微软的粉色。
淡淡的清香也好似花香,倒不似酒香了。
一点点倒入水晶酒壶里,依旧不能融合,一层剔透的白,一层深秋的黄,一层枝头的粉,泾渭分明。
而香气,则更加的淡了,几近不可闻。
也依旧只倒了剩下空间的一半。
最后,灵初拿出了最后一坛醉梦酒。
这最后一坛醉梦酒,说是坛,实际上不如说是壶,也就女子巴掌大小的高度,纤细的坛身,里面显然没有多少酒。
打开坛口的封坛,什么味道也没有。
众人简直望眼欲穿,因为前面那三坛,客不归的酒客们,都能够看见有人点,但唯有这最后的一坛,也就是那一百极品魔晶币的醉梦酒,可不常见。
灵初提起酒坛,朝着水晶酒壶的壶口倾倒,一滴牛乳似的乳白色酒液轻轻的滴落。
滴答。
只是一滴牛乳似的酒液,却穿透了三月的粉,深秋的黄,剔透的白,眨眼间,这一壶泾渭分明的酒液,荡开了一层层的涟漪,然后,从底部开始,酒液在眨眼间被晕染,晕染成了如血般的殷红,与此同时,一股好似真正血腥味,却又混杂着酒香的味道微弱,但强势的冲入每一个人的鼻尖。
这种奇异的酒香,仿佛入骨一般,令所有闻到的人都有些晕眩。
而在大堂角落里,一个仿佛醉死过去的人,在闻到这股酒香之后,猛然间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