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故事想要演下去,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剧本。
而对于一个世界而言,什么是剧本?
命运。
那么,什么是命运呢?
时间。
无数人的时间化作因果的线,共同编织出了名为命运的网。
然后,人们沿着网中的线或向前,或打转,或绕弯,最终成为了一个个生命名为人生的记忆。
而将那些记忆统合起来的记录,便是这些生命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名为存在的历史。
就像大树需要根系,高楼需要地基一样,世界,也需要历史来证明和维系它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常磐庄吾看着眼前那一面面记录着众生历史的屏幕影像,心中浮起恍然的理解。
没错,这里,正是构成现实世界的根基之一,是记录真实世界历史的地方。
正是因为找到了这个地方,所以人生虚拟教派才会理直气壮的把整个世界看成是一个游戏场。
【真实世界游戏库】
他们把生活在现实世界的人们当成是一个个npc,把npc们的人生当成是虚拟的剧情,把破坏npc们的人生当成是一个个游戏。
呵,怪不得,人生虚拟教派认为只有玩家才有资格得见真实,肆意随心,享受现实。
不成玩家,不得超脱。
真是……
可笑。
常磐庄吾抬脚,迈入不知存放着多少块人生屏幕的游戏库中,身后,是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的饭田。
他急忙大喊:“小心!游戏库中拥有能够让人迷失的神秘力量,就算是玩家在做好完全防护的情况下也无法长时间滞留其中!你一定要在完全忘记自己的名字之前选择一个游戏进入其中,完成试炼,寻回自己迷失的记忆,否则你就会被同化成那里的一串数据,成为一缕飘荡在游戏库中的无知迷雾……”
然而话到这里,正焦急大喊的饭田的话音却是突然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什么?
游戏库中,每一面人生屏幕的侧面和背面都在不断向外逸散白色的迷雾。
那些迷雾下沉,在地面上汇聚,结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海。
饭田看到,就在常磐庄吾一脚踏入那片白色雾海的瞬间,整片雾海便瞬间停止了流动。
随即,那片人生虚拟教派始终无法驱散分毫的雾海便在常磐庄吾的面前缓缓分开了一条没有一缕迷雾存在的道路。
这还没完。
随着常磐庄吾踏着那条迷雾分开的道路不断向前,越过第一排的人生屏幕时,那些排在第一排的人生屏幕中正在上演的人生影像在蓦然暂停一瞬后,其中主人公的形象竟是都扭曲成了常磐庄吾的样子。
学生常磐庄吾,老师常磐庄吾,律师常磐庄吾,流浪汉常磐庄吾,企业家常磐庄吾……
每一面屏幕中都有一个常磐庄吾正在演绎不同的人生。
并且,这一幕随着常磐庄吾在那条迷雾分开的道路走得越远,经过的人生屏幕越多,也在游戏库中不断上演。
成功的常磐庄吾,失败的常磐庄吾,幸福的常磐庄吾,痛苦的常磐庄吾……
越来越多的人生屏幕中的主人公都变成了常磐庄吾。
饭田望着那些屏幕中正在上演人生百态的常磐庄吾们,眼睛已经因为愕然和震撼而瞪到了最大,完全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他不知道常磐庄吾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只是,心中忽然浮现出一抹恍然。
——他果然不是一个普通人。
那正是他先前心中一个疑问的答案。
人生屏幕中的影像不知何时开始加速播放了,就像是有人按下了快进的按钮。
1倍速,2倍速,3倍速,4倍速,5倍速……
人生影像播放的速度越来越快。
渐渐的,承载人生影像的屏幕发出了濒临极限,不堪重负的声音。
屏幕开始颤动,裂痕不断出现,故事中的常磐庄吾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隔着满是碎痕的人生屏幕,向行走在迷雾道路之中的常磐庄吾的背影望去。
然后,身着不同服饰,有着不同人生的他们共同迈开了脚步。
哗啦——!!!
伴随着铺天盖地的屏幕碎裂声,一道道常磐庄吾的虚影化作一串串数据如流星一般向常磐庄吾汇聚而去。
与此同时,道路尽头的迷雾散开,显露出那面一直被掩藏在迷雾深处的,游戏库中至今唯一一个还保持完整的人生屏幕,那正是这个世界真正属于常磐庄吾的那面人生屏幕。
此时,常磐庄吾就正站在那面屏幕前,看着屏幕中自己的过往。
屏幕中,常磐庄吾在这个世界的人生并不是从出生开始,而是从他走过一条迷雾环绕的道路开始的。
那条迷雾环绕的道路,一如他此时所走的这一条。
常磐庄吾抬手,向那面他自己的人生屏幕探去。
他能感知到,在那其中藏着他的记忆,藏着他最近一直在寻找的真实,藏着,很可能会撕裂这个世界的真相。
所以,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面屏幕之前,常磐庄吾还是犹豫了。
但在犹豫与挣扎过后,常磐庄吾仍是缓慢而坚定的将手按到了那面属于他的人生屏幕之上。
啪!
屏幕破碎。
化作一块儿虚幻的ex-aid骑士手表被常磐庄吾握于手中。
一些流浪在虚无空间中碎光终于找到了它们的终点站,跨越世界的障壁,汇聚其中。
常磐庄吾恢复了一部分记忆,脸上控制不住的流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在他身后,是万千正在汇入他体内的数据流星,从远处看,就像是从他背上长出了两只由荧光组成的巨大羽翼。
他就像坠入凡间的天使,在背负起所有人的人生后,即便流着泪化身为魔,也要守护一切。
饭田遥遥望着常磐庄吾此时的背影,忽然想要过去与他站在一起。
可他刚刚迈出脚步,眼前所有的一切就都瞬间破碎。
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就好像是幻梦一般,他们一直都站在病栋的天台处,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风吹的更大,也更冷了。
晾晒的白床单翻飞间发出仿若羽翼振翅的声响。
常磐庄吾低头,手抚胸口,低声自语。
“在我的体内,住着另一个人。
“他是被我自己关进去的。
“我病了。
“我正在试着……治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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