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并不是每个埃雅精灵都会赞同翡翠林岛的封闭行为,”凯瑞本在游历的路程中也曾经不止一次地与埃雅精灵同行,鉴于埃雅精灵不像辛格精灵那样愿意接近人类,有时候如同凯瑞本这样的辛格精灵反而成为了他们之间最好的桥梁,那将是延续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友谊,只是在回到翡翠林岛之后,埃雅精灵们要离开林岛,就没有那么自由了,他们必须有相当重要与正当的理由,获得林岛之王的许可——但更多的埃雅精灵对外界充满了好奇与渴望,这点即便他们在外游历了数百年也不会产生变化,怎么说呢,人类寿命短暂,但也许正是因为短暂,所以他们总是在不断地变化与发展,凯瑞本完全可以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被人类以及人类的世界吸引——还有的就是那些与人类,矮人或是其他种族的类人产生了爱情,婚姻或是繁育子女的精灵们,他们怀着悲哀与愤怒的心回到林岛,但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在回归到安格瑞斯的膝下之前,他们会无法控制地想念被他们被迫或是自愿抛弃的伴侣与孩子,而这些人之中,又以母亲居多,“他们也许不会承认那个孩子,但如果可能,他们会留给孩子一些用以怀念与度日的东西。”
亚戴尔沉默了一会,然后用非常小的声音问道:“克瑞玛尔的母亲也是如此吗?”
“应该是,”凯瑞本用非常不赞成的语气回答到:“但艾洛赫不认为那是他的朋友留给克瑞玛尔的,他更愿意认为那是红龙的后裔有意窃取或是掠夺,他什么都不愿意留给他们——具体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但死去的那位女性确实非常的可惜,即便在埃雅精灵中,她也是以美貌与睿智著名……”
“爱情即云翳,智者亦不免。”亚戴尔说了一句箴言,他已经经历了很多事情,虽然外表依旧保持着青春,但他本质上已经是个通达的长者,这种箴言可不是那些年轻的罗萨达牧师能够说得出来的,只是他还是不由得为克瑞玛尔隐约不平,“也许翡翠林岛不再那么封闭也会是件好事。”
凯瑞本没有说话,还有一个原因他没有告诉亚戴尔,那就是在埃雅精灵的心中,似乎也翻涌着在通常在人类那里才能看见的野心,他们私下里曾经传递过一句话,那就是——银冠密林可以做到的事情,翡翠林岛当然也可以做到,这句话有诸多含义可以阐述——譬如说,翡翠林岛的埃雅精灵们对银冠密林的辛格精灵千年之前的所谓“叛离”的不满;或是对于人类,其他智慧种族的轻蔑——无论从什么地方而言,他们似乎都无法与精灵相比,但他们拥有着如此之广阔的领地;还有的就是出于过于“狭隘”的正义与复仇之心,他们憎恨着那些让他们的族人们痛苦与悲伤的存在,就如同那个曾提议杀死幼年时的克瑞玛尔的埃雅精灵,他们真的无法辨识出一个孩童仍旧抱持着的纯洁心灵吗?当然不,只是他们的头脑被怒火驱动着,让他们无法思考别他的问题。
而露西厄的决定有着多少这般隐藏在幕后的推动就不得而知了。
相对的,人类倒是非常乐意接受林岛的好意,露西厄一出现在陆地上,就受到了如同对待神祗般恭敬又热烈的待遇,虽然起初露西厄并不是为这些人而来的,但在难以计数的恭维与欢呼声中,她也不可避免地心潮澎湃,无论是在怎样的宴会中,主人是大公或是国王,她都是坐在长桌正中的那个人,只要她轻启朱唇,所有的人都会瞬间安静下来,等待着倾听她的只字片语;她行进的路上,有平民与商人们不断地抛洒花瓣与金箔;她不喜欢的东西和人,只要略略一蹙眉尖,它们就会转瞬间消失不见,而她喜欢的——不但是物品,还有小丑,侏儒,吟游诗人,以及她所爱着的人的所有讯息,都会源源不绝地摆在她的面前。
这是她从来就没有领略过的奇妙感受,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成为了一个强大的神祗,所有的人都是为她而生,为她而死。
她依旧沉溺在必然的悲恸之中,但身边的一切,似乎已经形成了一个有力的漩涡,当她偶尔凝视它的时候,就情不自禁地会被它吸引,而遗忘现实的感受是那样的美妙,如同安格瑞斯的神国,没有伤痛,没有遗憾,没有失落,没有迷茫,只有鲜花、酒、丝绸与甜言蜜语。
“这样真的好吗?”露西厄疲倦地问道,她昨天又是一夜未睡,失去了安曼的护持,她心中除了惶恐就是惶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艾洛赫似乎无法接受再失去她,对于她的要求(露西厄知道那很无礼),他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下来,还为她竭尽全力,说服了那些顽固的精灵长者,就在十几天前,他又作为使者动身前往箭矢之峰——人类的回应是极其迅速的,维尼托的国王甚至愿意献出三分之一的领地作为埃雅精灵们的落足点,这让一些对于人类的权势充满了好奇心的精灵们雀跃不止,还有的就是一些精灵们也开始谋划着要在陆地上建立一个国家,就像是密林之王英格威曾经做过的那样,他们无需对抗兽人,而人类也正迫切地需要他们的帮助,争相与其结盟,他们觉得,这简直比在沙地上砌筑小小的城堡还要来的容易。
站在露西厄身后的侍女笑了,她是一个大公的女儿,但让她来做这位精灵的侍女她没有一点不甘心,她很清楚这具纤细的身躯又多么高的价值,这不是一座城市,一片领地,一个国家可以与之衡量的,银冠密林于人类而言是锋锐的武器,翡翠林岛于人类而言却是坚实的盾牌,每个大公与国王都用充满了欲求的眼神凝望过那片碧色,但没有人能够成功地逾越埃雅精灵在意志与躯体上的障碍,与银冠密林不同,即便是半精灵也不会被允许踏上林岛,人类更是对其一无所知。尤其令人扼腕的是,翡翠林岛对外的往来与交易也少得让人头痛。
而今天,他们自己撤下了盾牌,走到了人类之中……大公之女不知道在她衰老之前,这种温暖又柔软的关系会不会产生变化,但她不会为此焦急,对于怯生生向着陌生的外界伸出触须的小动物必须抱着宽容又大方的态度,不然,如果惊吓到它们,让它们又一次缩回到坚硬的壳里就麻烦了。还有的就是,对于银冠密林的辛格精灵们他们同样要保持警惕,不管怎么说,辛格精灵要比他们曾经的同族犀利与暴力得多了,那时候,银冠密林的主人,英格威带着支持他的人一同离开林岛的时候,是从维尼托登陆的,接下来,就是一路征伐,所有认为精灵们温和良善,容易欺骗的蠢货们都遭了秧,简单点来说,若是有人整理过这位王者的进行路线,可以从维尼托到银冠密林拉出一条笔直的直线。说真的,像是这样的行为,暂时性也只有他,还有格瑞纳达的红龙军团们能够做到。而辛格精灵们似乎也继承了这位大人的脾性,大公再三告诫过自己的女儿,她必须完全地服从,尊重与喜爱这位精灵女性,她或许有点单纯,但绝对不是蠢笨,更别说精灵们的情感感知非常敏锐,她一定要成为露西厄的挚友,她最为信任的人,或是其中之一,她必须有能够影响露西厄的能力,这样才能设法将可能的辛格精灵排除出去,毕竟他们才是真正的族人,而且如果辛格精灵真的看出什么他们绝对不会任由事态发展下去的,为了这个原因,即便她出卖自身,公国甚至人类的利益也不是不可以原谅,毕竟这些在将来都是能够得到报偿的。
而露西厄要什么呢?大公之女没有花费太多力气就揣摩到了她的心思,一个身份不明,却显赫与强大的术士,现在的法崙重臣,唯一的——在大公之女的梳妆匣子里,还有有关于这位大人的情报呢,他确实要比现在的法崙皇帝更受青睐,只是她没想到,翡翠林岛的新主人居然也觊觎着那位冷漠却温柔的大人……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倾尽全力地满足她的愿望喽,至少在表面上应当如此。
“这样的妆束,”露西厄碰了碰头上的王冠,这顶王冠是全新的,基座是黄金,包裹着白貂皮,镶嵌珍珠与碧色的宝石,不似精灵手法的精妙细巧,却有着一种威严与庄重的美感,它非常的沉重,比露西厄佩戴过的任何一样饰物都要金碧辉煌,不仅如此,她的耳垂上同样悬挂着可以碰触到肩膀的耳饰,前胸上则被光华璀璨的大颗坚石占据,而她的墨绿色丝绒长袍与冕袍上,以金色与银色的丝线绣满了繁复精美的花朵:“太隆重了……”
“这是最适合您的。”大公之女轻声劝说道:“当您披裹着它们走入皇帝的厅堂时,您的身份与那十二位选帝侯是齐平的,您向他们行礼,他们也要向您行礼,而您所爱的那个人呢,您无需向他表示敬意,他却需要向您鞠躬……别急着拒绝,”她轻轻地按住了露西厄的肩膀:“我知道您爱着他,但您真的不想让他看着您吗,只有您——他再也不能回避您,疏远您和离开您了,只要您召唤,他就必须应从。”
“但是……”她想要的并不是克瑞玛尔的屈从,而是他的爱,“而且,”露西厄深深地吸了口气:“我觉得,这样我不像是一个精灵了。”倒像是一个怪物。
“所有的事情都必须有一个基础。”大公之女和缓地说道:“您都无法和他在一个房间里,又怎么能让他喜欢您,了解您,和爱上您呢?桎梏有时候是极其必须的,”她略微放低身体,在露西厄的围边说:“另外,您觉得这身装束让您不像是个精灵,那么难道他就感觉不到吗?他会知道的,这也是您为他做出的牺牲之一,您的筹码——恕我直言,并不多,您要尽可能地加重它,殿下,您之前的决策非常英明,非常正确,您应该更自信一点,您是要作为一个伟大的统治者出现在他面前的,他会重新正视您,这才是您最需要和最紧迫的。”
她说完就直起了身体,对于任性的小女孩,说得太多只会让她烦躁,厌恶,只要在她的面前放上诱饵,让她紧盯着诱饵往前跑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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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此同时,另一个“小女孩”也在大发雷霆。
阿芙拉距离小女孩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但她在听闻到翡翠林岛的事情后仍然无法按捺得住心中的怒火,她在发怒的时候,领域都在混乱与动摇,即便现在她的领域还是无法跨越半神与神祗的那道线,却仍然可以对领域之中的生者产生影响——有数十个村庄与几个城市的人类,非人以及牲畜因为这位尚未脱离主物质位面的女性神祗无意识间爆发的气息而陷入混乱,因为阿芙拉所夺取的是弗罗的神格,它们不是产生了畸形的情欲,就是开始寻求错乱的欲--望,又或是无理由与无休止的淫--乱——盗贼之神玛斯克饶有兴致地观望着分身传来的情形,几乎亟不可待地想要品尝一下这些倒霉鬼们结出的痛苦果实——虽然众所周知的这是阴谋之神希瑞克的嗜好,但玛斯克也同样乐于享受这样的美食。
“那么,”以女性化身出现的玛斯克躺在阿芙拉最喜欢的一把椅子上,悠然自得地提起了一串葡萄,一粒粒地放入口中:“我的小可怜,你现在有决定要怎样反击了吗?”
“反击?”阿芙拉似乎已经冷静了一点,她急促地走了两步,抱起手臂:“克瑞玛尔不会接受她的。”
“出于他的本性,”对这个黑发龙裔已经有所了解的玛斯克缓慢而从容地说道:“当然不,他似乎把你和那个精灵都当成了未成年的小孩子。可是呢,阿芙拉,你还太过年轻,你不知道,像是这么一个相当具有野心的男人,他或许不会被爱情动摇,却会因为权力而退让。”
“他并不爱权力。”阿芙拉反驳道。
“也许,”玛斯克没有因此气恼:“或者我们换种说法,责任,你说过,他是一个极其有责任感的人——所以说,我们必须设想一下这样的场景——当一整个法崙帝国的人类都渴求着那一位的赐予时,他会不会被当做一件祭品被奉献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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