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爱读 > 圣者 > 第七百八十五章 蠢动(7)

迷锁的暴怒当然不会被埃雅精灵们忽视,精灵们中的德鲁伊已经化作鸟儿或是游鱼去探查边境的情形,虽然他们相信迷锁会将除了精灵之外的一切外来者全都拒绝在外,但出于谨慎,有上百名的精灵战士与法师散向岛屿各处,他们或是在林中穿梭,或是在天空飞翔,几乎是立刻的,他们就发现了艾洛赫与露西厄,第一个找到他们的是一个精灵法师,他一见到艾洛赫与露西厄,紧绷的神情就飞快地松弛了下来,他在空中一抬手,做了一个手势,跟随着他的年轻精灵学徒们跟着他缓缓下降。

精灵法师的足尖一碰触到碧色的沙子,艾洛赫就迎了上去,伸出双臂,紧紧地握住了朋友的手臂,温暖而熟悉的触感让精灵法师消除了最后一丝怀疑,他们相互拥抱:“星辰护佑,”精灵法师喜悦地说:“艾洛赫,我以为你还要很久之后才能回来。”如果是一般的游历,在外界陷入混乱的时候,精灵们当然可以提前回归,但艾洛赫与露西厄身上是负有任务的,在没有得到结果之前,他们固然可以放弃,但这样不免会令人失望以及沮丧。

“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艾洛赫说:“失踪的矮人与侏儒都已被我们的同伴与朋友解救了出来,他们在邪恶的逼迫下打造的魔像也已经被收缴,可惜的是罪魁祸首似乎仍然没有消息……但我觉得,至少露西厄必须回来。”

“你做的很对。”精灵法师说,他已经看到了露西厄,精灵少女看上去有点虚弱,但眼睛在明亮的阳光下犹如翡翠,蕴含着勃勃生机,还有涌动着的……一种令他一时间难以辨识的情感。当然,他暂时还没有想起这种光芒他在游历时曾经在很多人类眼中看到过,它叫做野心。

虽然他们只是交谈了几句话而已,但天空中已经响起了一声嘹亮的唳叫,翼展超过了九尺的巨信天翁从密林的上空掠过,它的阴影转瞬之间就越过了三分之一个岛,听闻到女儿的消息,亟不可待赶来的翡翠林岛之主在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时,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她没有等待坐骑落下,而是直接从数百尺的高空一跃而下,而她的长袍还没有落下的时候,露西厄就飞扑了过去,她们之间的拥抱可比艾洛赫和精灵法师之间要激烈与亲密得多了,不夸张地说,尤其是母亲,她就像是想要将自己的孩子再一次地糅合在自己的身体里。她与露西厄同色的眼睛中饱含懊悔与痛楚——事实上,如果不是几位年长的精灵一直坚持,她并不想让露西厄刚刚成年的时候就离开翡翠林岛,当然,成年的游历是必不可缺的,作为一个王者,她也很清楚自己的先祖为何要立下这样的规定——精灵们可以拒绝落入世俗的泥沼,但完全的封闭只会让他们在无知无觉中缓慢地编织出逐渐令得这个种族消亡与退化的茧子,又或者,会有其他的强大之人来撕开这个茧子,到那个时候,固守一隅的精灵可能连反抗的机会都不会有。

当南方诸国陷入一片混乱的消息传到林岛的时候,如果不是有艾洛赫的信件,也许翡翠林岛之王安曼会不顾一切地前往陆地,找寻自己的女儿。这种冲动的行为显然不应该出现在一个需要冷静与理智的王者身上,埃雅精灵中的年长者对此不免忧心忡忡,但他们也很难责怪安曼,安曼与银冠密林之王英格威不同,她生性温柔,又有一点莫名的固执与脆弱,与她的精灵名字所蕴含的意思“星之溪流”十分契合,所以在最初的时候,翡翠林岛的继承人是她的弟弟而不是她,但在诸神之战中,当时的翡翠林岛之王,也就是安曼与英格威的母亲,与英格威就精灵之后的选择产生了激烈的争执——英格威的性格与安曼完全相反,他一贯认为,精灵们应该更深入地参与到大陆的事务中去,而不是固守在一座孤岛上,看着邪恶与黑暗将所有美好的东西摧毁,也许精灵们会受伤,死亡或是堕落,但无论如何,他们至少与之战斗过,而不是懦弱地等待最后的通告。

他们之间的分期造成了精灵们的分裂,黑发的埃雅精灵与金发的辛格精灵就此辟做了两支,对此安曼始终是站在母亲这边的,对于弟弟的行为,她又是气恼又是悲伤,不过让她更为心力憔悴的是,她必须承担起更为沉重的职责,虽然安曼与英格威的教育可以说是相等的,但安曼在很多地方都有不足,这与性别无关,只能说她的性格并不适合成为一个统治者——若是在人类之中,她能做的或许不会比白塔的安芮更多或是更好,幸而翡翠林岛中有着许多如同佩兰特的年长者,他们小心翼翼地辅佐着这位意外之外的林岛之王,指引她,保护她,只是这样的王者以及臣子,注定了不会让翡翠林岛发生太大的变化,他们的思想与行为准则都似乎留在了一千年前,即便银冠密林已经做出了很多改变,他们仍然不曾有丝毫动摇,无论是心灵还是躯体。

安曼在露西厄之前失去了两次孩子,最后一次她不但失去了自己的爱人,甚至差点失去了露西厄,她几乎悲痛的将要死去,如果不是在生命之神安格瑞斯回应了牧师们的祈祷,让露西厄重新回到母亲的怀抱,也许她早已彻底地消亡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对这个孩子格外珍爱,露西厄是后者拥有的第二个名字,意思为翡翠之光,这个名字中倾注着安曼所能给出的爱意与希望。

将露西厄抱在怀里的时候,安曼已经悬空了好几个月的心终于放下了,她向艾洛赫投去感谢的一瞥,却在对方向她微微鞠躬的时候神色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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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林岛与银冠密林虽然处于一南一北,但有很多地方都十分地相似,譬如说,这里的精灵也会将屋舍搭建在林木之间,艾洛赫在王庭与族群中都有属于自己的落足点——他位于密林边缘的房间耸立在一蓬宽阔的榕树之上,周围围绕着茂密的橄榄树从,这个时间,正是橄榄树结果的时期,成熟的果实从碧绿的枝叶中伸出,油金、翠绿与黑亮的树卵就如同一个人类诗人描写的那样,是“你一生中见过的最为和谐的景象之一。”它们意味着生命的开端,也是丰足的收获,枝叶间更是浮动着橄榄的清香,令人感到愉快与轻松。

因为艾洛赫不久前才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旅程,回到林岛的关系,虽然埃雅精灵们很想知道外界的情况,但还是忍耐了下来,没有急匆匆地去打搅他,而安曼也似乎没有召见他,询问游历细节的意思,更没有精灵会莽撞地将其安排在出击或是巡逻的队伍里,他得到了一段格外安逸平静的日子。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榕树叶子投射在他的小屋与外面的廊道,吊桥上,形成斑斑点点的金色星辰,周遭一片寂静,如果一个精灵恰好在这里,一定会感到疑惑。精灵不是人类,他们是自然的孩子,既然如此,他们也不会如同人类那样惧怕与排斥任何自然的生物,在精灵们的屋舍边,你可以看到前来搜刮种子的小鸟,也能看见忙于搜罗果实的地鼠,或是无毒与有毒的蛇类,以及数之不尽的昆虫与节肢动物,它们总是会发出一点声音的,但这里什么也没有。

露西厄走过吊桥的时候也感到了一丝异样,但她的心中被愤怒,委屈与不安占满了,以至于她在一见到走出屋外迎接她的艾洛赫就不由得忘记了一切。她快步奔向艾洛赫,伸出双手,就像是一个尚脚步蹒跚的幼儿那样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最初的时候她还有一点犹疑,担心会被拒绝,而艾洛赫只是一言不发地将她拉进自己的怀抱。

“诸神在上,”片刻后,艾洛赫温柔地问道:“是谁让我们的小翡翠伤心啦?”

露西厄不说话。

“进来吧,”艾洛赫说:“我觉得你应该很需要一杯橄榄茶。”

事实上,艾洛赫不但端上了一杯橄榄茶,还有加了雪蜜的淡酒,比起滚热的橄榄茶,在魔法器具的冰冻下清凉可口的雪蜜酒无疑更得露西厄的青睐,她不说话,艾洛赫也不催促她,而是耐心地等待着,不断地往银杯中倾倒珍贵的雪蜜,雪蜜能够令人头脑清醒,但淡酒却会令人头脑混沌,露西厄的感知从来没有那么敏锐过,理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她很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却没发现自己的情感正在猛烈地翻涌着,倾吐的愿望一阵比一阵强烈。

“我失败了。”她说,而艾洛赫似乎并未在注意倾听,他拿出一张星盘,开始在上面摆放旗子。这样的态度反而让露西厄不再那么紧张,她握着银杯,看向窗外,窗外依然是那样的寂静,没有鸟,也没有成团的小虫,她微微地喘息着,强忍着泪水:“我的母亲拒绝了我。”

“你要求了什么?”

“我只是希望能够帮助到克瑞玛尔,”露西厄羞耻地说道:“我以为,我以为我可以得到她的……允许,”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如同辩解般地说道:“我并不单单只是为了克瑞玛尔,艾洛赫,你也看到了,这不但是神祗与神祗,人类与人类的战争,同样也是邪恶与良善的战争,我们在一千年前或许可以固守林岛,但一千年后我们真的还能吗?并不是说,我们站立不动,那些罪恶的触须就不会侵入我们的领地了——你看到了,危险……危险……正在逼近我们,如果我们希望将来能够得到其他人的支援,那么我们至少应该做出一个姿态来。”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就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地喃喃道:“我要的不多,我知道银冠密林的辛格精灵们是怎么做的,我只需要,很少的几个战士,法师,”她看向艾洛赫,像是在寻求他的支持:“或许还有一些生命之水……这些对于翡翠林岛来说,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根本不会影响到它的根基,而且我相信克瑞玛尔会让我的同伴们安然回返的……他是一个,那么温柔的人……你说是吗?”

“他的确不是一个恶人。”艾洛赫将一枚棋子放上星盘:“但你的母亲不会同意的,第一,克瑞玛尔是个红龙的后裔,哪怕他身体中的另外一半血脉属于埃雅,他在你母亲的认知中仍然是个无比邪恶卑劣的家伙,而我说过,我们曾经抛弃和险些杀了他,他很有可能会报复我们——从你这里;第二,精灵们不参与人类的战争,兽人的也不,矮人的也不,侏儒的也不,精灵的血只为了自己的神祗、故土与同伴而流,你的母亲绝对不会容许他们折损在人类的手中,而且,即便是银冠密林,也不是开始逐渐收缩与减少与人类的合作了吗?先是白塔,然后是高地诺曼,别和我说凯瑞本,他的身边有任何一个辛格精灵吗,没有,他是以凯瑞本,一个游侠,而非密林之王的身份待在克瑞玛尔身边的。”

“但我……”我无法做到凯瑞本能够做到的事情,露西厄的心中一片灰暗,她知道自己的弱点,也知道这个弱点只有时间才能弥补,但她没有时间了。

“你的母亲知道你为什么想要参与人类的争斗,”艾洛赫将又一枚棋子提起放入星盘:“她知道你是为了获得克瑞玛尔的爱,所以,她是绝对不会给你机会的,她不会容许你再次接近克瑞玛尔。”

“她要囚禁我。”露西厄绝望地说。

“很对,”艾洛赫赞同道:“我也这么认为。”

“但我的自由呢,我的意志呢,你们就这样无视了它们吗?”

艾洛赫抬起头来注视着她,而后他突然笑了,这个笑容令露西厄感到一阵寒冷:“那又怎么样呢,”他将一枚棋子放在少女手中:“你的手中甚至没有一枚属于你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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