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格斯犯了一个错误,也许是因为费瑞克希尔的虚弱与迟钝让他失去了应有的警惕心。这个错误让他失去了原先的优势,一场巨大的爆炸让他失去了费瑞克希尔的踪迹,他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就连长袍也没有变得焦黑或是被撕裂,但作为一个高尚的巴特祖杂种,他的骄傲还是遭到了严重的打击,他紧闭双唇,缄口不言,但已经从青灰色变成了灰黑色的皮肤暴露出了他的愤怒与懊悔。他将自己漂浮起来,一方面是为了更好地搜索费瑞克希尔的踪迹(这个位面已经属于他们的了,费瑞克希尔不可能使用任何手段逃脱出去),一方面是为了防备雄辩公爵布涅,他的老对手,不说别的,如果布涅玩弄技巧,将费瑞克希尔释放出去,他一定会因为佛格斯的失败而大笑不已的;还有就是维茵,恶魔都是不可信的,混乱的以及卑劣的,佛格斯如此坚信,他不敢保证在自己显露出虚弱的时候,维茵是不是会再次投靠布涅,而将他视为这场暴乱的牺牲品。
一个强大而又精巧的法术被佛格斯释放了出来,它散发出低沉的,穿透力极强的嗡嗡声,掠过这个位面的每一寸,从天空到地面,又从地面到天空,费瑞克希尔果然在佛格斯的期望下被迫出现,但她已经摆脱了佛格斯之前的束缚法术,法术重新回到了她的头脑里,她伸出手掌——她知道自己非常虚弱,所以绝对不能失去哪怕一个法术,佛格斯挥动手臂,用利刃刺向她的时候她仍然坚持着唱出最后一个音节,一个多彩的球形力场将巧言公爵笼罩住,这个球形力场是费瑞克希尔曾经施放在自己身上的,但用在敌人的身上一样有着卓越的效果,佛格斯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不确定她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法术,但他立刻就知道了,因为费瑞克希尔的另一个法术让这个球形的立场危险地收缩起来,力场在滋滋声中向内崩塌,在佛格斯忙于破解它的时候,费瑞克希尔的又一个法术接踵而至,它就像是一阵普通的,四处飘荡的白色雾气那样笼罩在法球外面,佛格斯可以听到犹如刀锋一般锐利的哀叫声,沃金的哀叫声。他知道有一种法术可以将受术人在遭受到折磨时产生的痛苦与怨恨搜集起来,作为一种诅咒的重要施法材料使用——谁都知道,财富之神沃金曾经在一千多年前被乌黯主君格拉兹特囚禁过一段漫长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想要制造一个神祗的格拉兹特召唤了一个深渊怪物吸取沃金的神力,并且将神力注入到他的女儿费瑞克希尔的体内,可惜的是这个计划最终因为沃金将神格寄存在另一个神祗的手中而告失败,但那一百多年来,沃金集聚下来的痛苦与怨恨绝对无法令人忽视,有人说它已经融入到了沃金的神力里,所以格拉兹特才会选择他的女儿而不是他自己作为神力的接受者,而佛格斯也已经准备好了相关的法术与器皿来提取这些危险的赘生物。
也就是说,即便是他,也不愿意轻易被沃金的怨恨纠缠住。但他的法术如果不去击破法球,那么法球的持续压缩会把他捏到最小,也许会小到连一颗灰尘都不如,佛格斯暂时不能推断出这种情况的后续,但如果他击碎了法球,那么他就会立刻被一个神祗的怨恨与痛苦占据身心,同样或是更加危险。
“看来你需要另一个主人了。”雄辩公爵看到这个情况,不由得得意洋洋地说道,他的声音洪亮而优美,即便只是一两个单词的短句也带着极其鲜明的煽动性,但维茵只是晃动了一下脑袋:“谁也不是我的主人。”
这个时候,费瑞克希尔已经转向他们,魅魔在不断地流血,就像是巴霸魔的武器所能造成的那样,佛格斯的刀刃也同样有着让伤口难以愈合的负面效用,她原本就不是最美丽的面孔变得更为丑陋,但出于魅魔的本性,她现在的魅力反而增强到了最大的限度,就连雄辩公爵都沉默了一瞬间,而就在这一瞬间,费瑞克希尔抽出了魔杖,并且把它折断。
维茵咆哮起来,但魔杖中的闪电已经占据了这个平原的每一处,巨大的电流令得土地燃烧,岩石融化,维茵与布涅同时释放出最为坚固的防护法术,蓝白色的锐光在他们的眼前闪烁成一片,没有一丝空隙,他们嗅到了空气中那股恶臭的气味,但不是恶魔与魔鬼身上的,一般而言,在主物质位面,能够撕开山峰的强大闪电也会留下这样的气味,只是要短暂和浅淡的多。他们听到佛格斯在大喊,然后布涅转向维茵,做出一个手势,这个手势属于魔鬼,但作为格拉兹特麾下最受信任的恶魔,维茵当然可以看懂这个简单的示意。
费瑞克希尔不是想要战胜他们,她只是想要逃走。
格拉兹特之女在魔杖折断之后,就在闪电的庇护下创造了一个黑色的次元裂隙,她以它为武器在恶魔与魔鬼们设下的罗网上切割挥砍,很难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因为她的每一次操纵都是虚无的,而她的攻击,以及攻击的位置也是虚无,但在闪电消失之前,她终于捕捉到了一个空隙,那是一个微小到可能连小魔鬼也无法穿过的空隙,但费瑞克希尔施放了她所有的最为强大的一个法术,法术打开了一个通道,她急切地抬起蹄子,她不知道这个通道会把她传送到什么地方,但那个地方未必会有一个恶魔将军与两个魔鬼公爵。
这个时候佛格斯已经挣脱了法球的束缚,并且将自己化作了一片薄雾,神祗的怨恨茫然地飘动着,找不到能够被它纠缠住的猎物,公爵谨慎地飘动着,拉开了距离之后才打开了一个瓶子,将这片迷雾一点不剩的吸入瓶子——同时他也在叹息,因为他知道自己可能无法得到更多的奖赏了,而布涅高声喊叫着,他的法术击中了通道,但通道依然存在,而费瑞克希尔已经走入其中,只剩下了一个小巧的背影。
也许只有维茵还保持着先前的冷漠。
费瑞克希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迈步向前,知道自己又一次从致命的危机下逃脱了出来。
几乎。
一柄短剑刺入了她的脊背,深深地嵌进肋骨之间的部分,费瑞克希尔感觉到它在被用力地扭动,将她的心脏切碎,并且汲取着其中的血液,她抽搐着倒下,就像是所有濒临死亡的魅魔,费瑞克希尔现在比她以往的任何一刻都要具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她倒在地上,转侧着身体,不让短剑更深入,她看上去是那样的柔弱无力,没有威胁性,无法聚焦的眼睛看着四周,像是要寻找那个杀死了她的人。
“克瑞……玛尔……”她轻声说,她知道是他,他两次背叛了她,而且都成功了。
格拉兹特之女痛苦地喘息着,她的眼睛始终睁开着,手指抓着地面,“让我……看看你,克瑞玛尔……我的爱人,”她卑微而又轻柔地祈求道:“最后了,让我看看你……”
但曾经掌握着利剑刺入她脊背的人始终没有出现,就算是费瑞克希尔真地停止了呼吸,没有了心跳,她的躯体变得冰冷,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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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格斯,布涅与维茵都听到了从黑暗的通道里传来的引诱,哀求与哭泣,还有尖厉的诅咒——费瑞克希尔可能没有想到,那柄融入了她血肉的短剑最后吸取(如字面意义的)了她所有的血肉,骨头与灵魂,正确地说,她还是以某种方式存活着,只是不以一个魅魔的姿态,而是以一柄短剑的姿态,她体内的神力没有受到一点损失(除了与佛格斯对峙时失去的那些),完整地被保留了下来,就像是换了一个瓶子装载的药水。
曾经的不死者从通道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呈三角形站立的一个恶魔,两个魔鬼,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在他手中的短剑上,这个法术虽然罕见,但对于拥有整个八角图书馆的巧言公爵佛格斯来说未必,维茵既然能够将这个法术教给克瑞玛尔,他也不会对此一无所知,至于雄辩公爵布涅,他的学识固然没有佛格斯那样渊博,但他只要看佛格斯就可以了,更别说费瑞克希尔最后的诅咒是那样地响亮——她一定知道他们正在倾听。
她当然不会容许一个出卖了她两次,并且确实成功了的家伙拿走奖赏中最大的那份。
“履行你的诺言吧。”巧言公爵佛格斯阴沉沉地说道:“你应允了她是属于我的。”
雄辩公爵响亮地笑了一声,就像他说过的,这个下贱的塔那里杂种将一份货物卖给了两个人,但他只是与佛格斯对视了一眼,就明确地知道他们需要暂时休战,如果恶魔又改变了主意,那么他们将会一同将他,还有那个主物质位面的乡巴佬杀死,夺取费瑞克希尔的力量,至于之后应该如何处理,那就是魔鬼的事情了。
“契约,”维茵提醒道:“契约。”
“我们并没有书面的契约。”巧言公爵佛格斯提醒他道:“也没有口头上的协议。”他固然牺牲了一些,而布涅也有损失,但从头到尾,他们确实没有和这个恶魔达成过任何交易。
“啊,我们确实没有契约,”维茵说:“但我和你们的主人,可敬的钢铁要塞的大公迪斯帕特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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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兹特坐在他的宝座上,这里是天鹅之塔,也就是他的三十三座象牙塔中最令人畏惧的一座,据说被他杀死的每一个情人的灵魂都在此徘徊不去,渴望着再次被他宠爱。
这是事实,也是伪造,当格拉兹特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没有一个幽魂敢于接近他,他仍然是他们畏惧以及不敢接近的存在。在格拉兹特想要独自待一会的时候,他就会来到这里,房间里总是安静的让他感到舒适,只在极少数的时候,他才会召唤一个情人,让她痛苦地哭泣,哀求,或是歌唱来让自己感到愉悦。
但今天他有着自己的事情要做,整个象牙塔只有他,没有其他恶魔,也没有幽魂或是任何具有思想的东西。格拉兹特伸出他的右手,黝黑的六根手指打开了一个扁平的橱柜,橱柜里藏着一面镜子,镜子无法倒映出影像,因为它连接着另一个镜面。
在格拉兹特做出一个手势之后,镜面的彼端逐渐显示出了图像。
“早上好,中午好,或是晚上好,”埃戴尔那在镜子的彼端说:“尊敬而危险的,泽拉塔之主,三层位面的统治者乌黯主君格拉兹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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