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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之发晶
2004年,上海。
深夜里岫玉青鱼玎玲一响,一对年轻人蜜枣似的搂抱著走进来。
不用看第二眼,我就知道他们绝对不是我的客人。
太年轻,太卑微,虽然衣著努力趋向时尚,但布料质地差的不忍粹睹,松垮暗淡,横七竖八裹在身上,再加上这个时代流行的晒伤妆,面黄唇白,站在那里恰似两只过期模特。
女孩子首先看见我,发出一声小小惊叹,而後死死盯住我,一瞬也舍不得离开、
且别误会,她看的是我那件瑰丽多彩的长襟斜扣襟锦袍而已,虽然她可能不知道这身衣服正是罕见的雁衔绶带纹锦。有足足7种颜色花纹,也不知道是辽式纬锦的一种变化,但精美绝伦的刺绣,小巧别致的黄金扣子与随著光线不断改变光泽的底面已经让她心迷神醉。
最後让她移开视线的是我手中的一件玩物。
那是块朱红发晶。
自然天成的水晶在形成过程中会含入绿泥石、金红石、黄铁矿、云母、电气石、蓝晶石、透闪石、阳起石、石榴石……,产生种种不同的针状或发丝状内含物,颜色自然也随之变幻,美豔不可方物。
寻常发晶自然不合我的心意,这块发晶色泽殊丽如胭脂,大如手掌,最最特别的是里面的“发丝”,我以往见到的发晶纹路一律又短又乱,它却犹如一缕盘曲缠绕刚刚自人类身上剪切下来的火红发束,又似冬眠的虹蟒,静静地栖息在透明晶莹的矿体中。
我得到它後一直拿在手里爱抚,爱得不知如何是好。
看了一会,这个小女孩竟然开口便道:“这块水晶多少钱?我买了!”
我似笑非笑斜睨她。
“一千万。”
她白痴样的哈哈笑。
“一千万?是韩元也太贵了些。”
“一千万英镑。”
她与她身边的男孩子同时勃然变色。
“走走!”
那男孩子拉扯她。
“人家根本就不愿做你生意。”
她发狠推开他。
“我喜欢!我一定要那只水晶!”
两人竟在店里纠缠叫嚷起来,我暗暗叫声苦也。
正头痛间,阴风突起。
身著全套黑色服装的不速之客满面笑容走进来。
我惨叫一声。
今天莫非是我的黑色十三号星期五?怎麽来的都是这类无丝毫好处可取的客人?
黑衣先生快乐地向我问好,又露出纯洁无邪神情问。
“时间,你何时也与小朋友一起玩?”
我不答话。
才不会沦落到被他调侃。
可恶的女孩子尚嫌场面不够混乱,跳过来伸手抓我。
“无论如何你要卖给我!”
我赶紧躲开。
“我就要这个!”
要要要……她为何不要羊角岭矿山(世界上超大型水晶矿床之一)?
她尤在嚷,眼中已有水气。
她的男友显然见不得她哭泣,英雄地拍击胸膛。
“好!老板你开个正经点的价钱,大不了我去借高利贷啦!”
“打零……我好爱你啊!”
我的下巴几乎掉落。
黑衣先生趴在那只最大的玉石地球仪上哧哧笑个不住。
看见他我倏地生出灵感。
“一千万英镑。”
不等他们有何表示,我紧接著又道。
“或者你们的头生子。”
“哎哎哎!~”
黑衣先生提出抗议。
“时间,你怎麽可以这样乱抢我们生意?!”
那对年轻男女先是讶异,而後似乎觉得有趣,也笑起来。
“好好好……比一亿英镑便宜的多。”
他们一口允诺。
“那麽就请这位先生做证人。”
我指著黑衣先生。
他挑眉。
“当然是你,这是你专业,且时候一到,还请你为我催款。”
既然走霉运踏了污水,当然要借别人衣服擦干净,这是我一向的行事准则。
他明白,作出无奈表情,摸出雪白合同与钢笔。
我盖下私章,客人们则歪歪斜斜签下名字。
女孩子放下钢笔,立即自我手中夺过那块发晶,急急贴住自己面颊。
一旁的男孩子不胜爱怜地凝视她。
黑衣先生看我一眼,将两张合同轻轻收在他的侧袋里。
2014年.苏黎士。
我正在整理店内货物,冷风一起,险些令我摔了一只瑞士产大型18k玫瑰金表壳的双面日月星期袋表。
一回身,黑衣先生押著两个人站在门口。
我仔细一看,赫赫,正是许久未见的两名客人。
女孩子成熟许多,男孩子似乎还是原来样子,统统面无人色。
黑衣先生按著两人肩膀,笑道。
“时间你可收款了。”
“一千万英镑?”
“将他们零切了也不可能有。”
黑衣先生对我的明知故问相当不满。
“两人的头生子俱已满月。”
他们闻言更加惊惶。
“两人?”
“谁叫你们又各自寻找爱人?”
黑衣先生嘻嘻笑。
他们将哀求目光投向我。
“我们不知道是真的……”
我偏开身体。
这种事情,黑衣先生比我会料理,他有大神通。
“两个头生子……”
黑衣先生顿一顿。
“或者一千万英镑。”
女孩子不死心继续哀求。
“那块发晶……我借给朋友……我去找还给你好不好。”
“货物出门,概不退还。”
我祭出法宝。
被这等人类拥有过的东西,我才不屑要。
“都是你!……“
“你才是!……“
绝望之後,他们又开始百般指责对方的不是。
看我们如此拖沓,黑衣先生放开两人,趋近与我说话。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想一想,我接受他的建议。
“只要一个……随便你们。”
两人一同闪现希望光芒。
男孩子藉机还想说话。黑衣先生扬扬手封住他言语能力。。
“已是最後让步。再给一日,你们可以商量由谁献出孩子。”
他们不禁望向对方,却发现彼此眼睛中只有憎恨悔意猜忌,连忙回避。
黑衣先生看著他们匆匆步出店堂,猩红舌尖不由得滑过唇边。
他想要的不止是那两个幼儿。
次日夜里,如我所想,只有黑衣先生到。
他恭敬地捧上一只麂皮袋子。
“这是约定的谢礼。”
他弯弯腰。
“你不问问他们怎样?”
“我没兴趣。”
人类是他及同类所爱货物,却并非我心头好。
他咋舌。
看来颇想大肆宣扬一下昨夜丰美收获,我却不给他机会。
“我昨日又收进一枚可爱宝石,你要不要看一看?”
我微微昂首,发出邀请。
这里只有我一人可以炫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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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运之希望蓝钻
2004年夏,拉斯维加斯。
这是个人类所创造,不可思议的金壁辉煌之地,无数男女老幼洄游鱼类一般穿梭于无论昼夜都永远不灭不息的绮丽光影中,一瞬间由赤贫化身巨富,或者反之,所有的人面孔上都带着几份兴奋迷离神色,脚步飘浮,行为怪诞,好似此地的空气中充满毒品,由呼吸间就已经将他们的理智破坏殆尽。
入境随俗,我也将自己的店堂布置成一个小小赌场,猩红地毯,半人高胡桃木护墙,花鸟绢丝壁布,黯黑平绒及地帘,宽宽大大满雕着卷草叶的桌椅,自然,还有少不得的琉璃水晶灯,九重天顶,六重落地,三重台座……各个不等,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甚至还有生动摆设。
店堂正中间,路易十四太阳王的御用豪奢书台前,我与一位客人,对面而坐,赌的正是“梭哈”。
这次的客人,是个雪白色卷发碧绿眼睛衣着整齐的老人,五官深刻,神情严肃。
与他身上一丝不苟的三件式西服不同,我身上只有一件长而薄软的水色衣服,似裙非裙,双足赤裸,在书台下放肆地轻轻摇摆。
两人面前已经各有4张牌,1暗3明。
我翻开最后一张明牌,注视他做询问意思。
他看了看自己的暗牌,微微笑,不急不徐拿出赌注。
那是颗幽蓝的钻石。
扁圆形状,大如杏子,深邃如神灵的眼睛,数之不尽的切割面漫射出同样不可计数的尖利光针。
名唤“希望”。
这颗有着与名字完全相反的可怕力量,泛着碧色火彩的美丽钻石仿佛渗透邪气,充满杀机。
此钻石重112.25克拉,闪耀着迷人的涟光芒。最初出现于古印度,14世纪末时镶嵌在一尊湿婆神像的额顶上,曾经有位年轻人将之盗走,但随后就被负责看守的婆罗门杀死追回。17世纪,一名法国传教士砍死两名看守者后将它盗走,将之带回法国后,他在一个雨夜被割断喉管,兰钻从此下落不明;40年后,它又出现在一个珠宝商人手中,这个商人的下场是被疯狗咬死。钻石到路易十四手中被重新琢磨加工,取名“皇冠上的蓝宝“,路易十四仪戴一次就患天花死去。路易十五将这颗奇石借给情妇佩戴,其情妇在法国大革命中被砍头。后来又下传给路易十六世夫妇,但路易十六夫妇双双被送上了断头台,此后钻石被封存。
有一宫廷恃卫将钻石盗到手后终日惶恐不安,精神错乱而自杀。
到1830年钻石被大银行家霍普买去,但这时它的重量已减少到44.53克拉。此后称为希望钻石。传至外孙时,银行倒闭,经拍卖辗转易主。1908年希望钻石到了土耳其苏丹哈密德二世手中,其经纪人妻儿老小出门翻车悬崖遇难,苏丹把蓝钻赏给亲信,亲信也因此遭难被处死,苏丹本人也在军事政变中下台。后来蓝钻飘洋过海被美国百万富翁麦克利买下,不久麦克利的儿子死于车祸,女儿服安眠药过量而死,七入也因企业彻底破产,死于疯人院。
最后一个拥有者不敢保存,就将它赠与华盛顿史密斯研究院供专业人员鉴赏分析。
我取出的则是一张薄薄的花旗银行现金支票,金额一亿。
两人同时翻开底牌。
老先生为紅心a、黑桃a、磚塊a、梅花a、梅花k。
我是紅心a、紅心k、紅心q、紅心j、紅心10。
同花顺。
“我赢了。”
我笑吟吟伸出手。
他面无人色。
“一套牌内绝对没有两张红心a。”
“若无法证明何人作弊的话,即是双方平等。所以遵照您与我共同约定的规则……我赢了。”
轻轻握住“希望”,我的指间透出极其细小的光芒,在幽暗的店堂中灿若星火。
老先生眼神好生可怕。
他原本可以得到如他这样的寻常人终此一生也无法获得的金钱,但他并不满足于此,他还想拿回“希望”。
莫非真是被这魔魅宝石迷惑?或是人类永远是这般骄傲贪婪?虽然言语中充斥着道德、理智、虔诚……这等美好词汇,但是看到足够吸引力的东西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直接扑过去,无论身心,警惕性甚至还不如一尾在钓饵前的海鱼。
老先生不再说话,沉默地走出门去。
店堂前就是十字路口,绿灯闪烁,车辆遄流不息,他却视若未见,直接扑向路面。
刺耳的刹车声音中,
至少有三辆车子撞、滑、碾、扯过他的身体。
一蓬血红自他大张的口中跳出。
“嗯,显赫成绩又多一桩。”
我微微笑。并没有兴趣去多注意这一幕,展开手指,将可爱的“希望”握住,放在唇边。
“真高兴你一如往昔。”
它曾经在我这里休息了40年,自走后不知不觉间又是数百年不见,我自然分外爱怜一些。
水光氤氲的蓝钻躺在手中,似乎隐约听得见狺狺咆哮。
“莫急莫急。”
我安慰道。
“很快便会为你寻到新主人……听!”
门口的岫玉小鱼响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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